所以她哭得很盡興,哭到全身無力,哭到打嗝,這才甘心停下。
用力擤出鼻涕,她抬起頭。「幫我倒杯水來,好嗎?」她乾啞地說道。
他先將桌上的衛生紙掃進垃圾桶後,方站起身,還沒走上幾步,卻又被她叫住。「不要水,我要酒!」回眸,愕見到方才哭得像世界末日來臨、集所有悲慘於一身的人突然搖身一變成了女王,開始頤指氣使。
「酒就放在電視機下面的櫃子裡,杯子用放在碗櫃上方中間櫃子裡的高腳杯。」
「……是。」
可當只搜出一瓶陳年金門高梁時,他吃驚得瞠大了眼,趕緊繼續往裡翻,但除了這瓶高梁外,再無其它酒類。
「就是那一瓶。」
猶疑的拿著酒站起身望向她。「這種酒太烈了,喝多的話--會醉『死』的。」他特意強調道。
「我知道!你以為喝酒是做什麼用的?就是用來喝醉解千愁的,不然我幹麼買這一瓶?就是要醉死!」吸吸鼻子。「拿過來!」
他沒有照做,相反地他拿著酒瓶進廚房,倒了約20CC的酒於杯中,然後從冰箱中拿出礦泉水,同樣加進20CC調稀後才拿給她。
可她一點都不領情。「你幹麼這麼多事?壞了陳年高梁的品質。」
「這樣喝口感也不差。」他淡淡地說道:「妳想醉還是一樣會醉,而且還可以喝得爽快。」
她撇撇嘴,但還是接了過來,嘗了一口,證明他所說不假,一股冰涼夾著酒的醇甜順喉而下,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少。
她皺眉頭。「這樣真的會醉嗎?」
他聳聳肩。「如果妳真幹掉這一瓶,只怕會酒精中毒--嘖嘖!這瓶酒起碼有十幾年的歷史了,妳可別糟蹋了這瓶酒,如果妳真想喝,我可以去買一打啤酒回來。」話雖這麼說,不過他不敢在這個時候離開她一步。
「十幾年?……我是在七年前買下這瓶酒的。」她晃動著杯子,酒香陣陣溢出。「七年前--你在幹麼?還在念小學,對不?多有趣呀!你小學畢業,我是大學畢業。」
他瞇了瞇眼,咬緊牙關不吭聲,這哪裡有趣,厭惡她突然提起兩人年齡的差距。
「那年我大學畢業,然後也是在那一年,我跟他分了手!」她又飲了一口。「這瓶酒就是我跟他分手後買的。」
聽完後,當下只有將酒扔進垃圾桶的衝動。「那時候買了為什麼不喝掉?」
「……本來是想喝到醉死的!可是最後卻打消主意,依我對他的瞭解,不管我怎麼喝醉、沮喪,把自己搞得亂七八糟、一場糊塗,也是沒辦法讓他回心轉意的,所以--忍了下來,告訴自己要活得更好一點。」她舉高酒杯,像是在跟過去的自己乾杯。「然後當再重逢時,他會被活得很好的我給氣死。」說完,她仰頭一飲而盡。
「是嗎?再重逢不就是希望他能再一次愛上妳,回到妳的身邊?」他輕輕說道。
砰!她把酒杯重重放下,表情冰冷的看著他。「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一切?」
他定定看著她,坦然地說道:「我已經看完妳所有的作品了。」
果然!「你在哪看到的?」有種靈魂被人赤裸裸地窺見的羞惱。
「雖然妳不願意說出自己的筆名,但我想『月晶』就是妳,所以我去找妳所有的作品來看。」
她握緊拳頭,神色依舊冰冷凍人。「你有沒有想過,這是侵犯人的隱私?」一道念頭閃過,想起編輯曾跟她提過的事,不禁倒抽一口氣。「是你--去出版社買下我所有的書嗎?」
「是的!」他坦承不諱。
怎麼會這樣?虧她還那麼高興,以為自己又多了一個忠實讀者。「……為什麼?」
「因為我想知道妳,」他深深地望進她的眼。「就是想知道更多的妳!」
聽到這話不禁啞然,她的心亦開始翻攪,思緒亂成一團,而頭也不禁抽痛起來,她閉上眼。
「知道又能怎樣?看我寫的東西,會發現我這些年來的癡心夢想嗎?看到我寫了一大堆男女主角分手多年,最後卻復合的歡喜結局?!看到我不斷地把不可能實現的愛情情節在書中讓男女主角發生,你以為知道了這些,就可以控制我嗎?」她愈說愈激動,最後忍不住大吼出來。
他臉色黯然。「我沒有這種想法,只是單純的--」
「想知道我?」她嗤笑。「然後你就有權可以跟蹤我、盯著我的一舉一動嗎?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臉色慘白,她的指控幾讓他無言以對,對自己的行為責無旁貸,可是……他並不後悔。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
「妳說過--在地球上的人們永遠只能看到月亮的一面,而無法看到背面。」他抬眼看著她。「但那並不是月亮故意的,不是嗎?只因為它的自轉跟它繞著地球公轉的週期一致,可是地球上的人卻無法不對月球背面感到好奇,也才會迫不及待的想登上月球探個究竟,想知道背面是否有另外一群我們看不到的生物存在,或者是--意外?!」
「所以--你窺探我,想知道我有沒有藏著……意外?」
「不只是這樣,如果只是站在地球,仰頭滿足看著月亮所呈現給我們的那一面,我們永遠不會知道其實每年月球正在遠離地球,即使只有三點八厘米!」
他的話令她再度一震,望著那雖年輕卻又透著超齡老成的臉龐,憶起那個家庭老師給他的傷害,他曾經深信過人,而得到的結果卻是背叛,所以……他才會想窺探她引搖搖頭。「你……是想知道我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嗎?」
他默然以對。
此時入腹的酒意也生效了,一陣暈眩襲來,她往後靠躺在沙發上。「可惡!」忍不住輕咒道,幹麼挑這個時候突然生醉呢?
她閉上眼。「那你看完後覺得我值得嗎?……或者覺得有權干涉我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