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公子別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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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來去山嵐口。

  仙樂飄忽。

  只為春遲。

  長安牡丹艷,艷不過洛陽玉家芙蓉花,一抹綠色天下知,鮮人能爭艷。自古美人多驕縱,空有艷色無靈性,縱有名氣通四海,亦難敵那清幽的空谷晶蘭,硬是少了幾分顏色。

  玉壺山莊有兩朵名花,一為庶生長女玉芙蓉,姿容嬌艷無人可比,溫柔婉約似仙子,可惜貌美到不了心,遮了世人的眼。一是正房所出次女玉禪心,生活清心寡慾,冷心冷情宛如一尊玉觀音,冷眼旁觀紅塵事,彷彿所有的塵事染不上身。

  玉芙蓉乃是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僕傭如雲的服侍著,不曾沾上半滴陽春水。

  而玉禪心卻是經商好手,南糧北貨盡在翻手覆掌之中,以女子之姿掌握長江兩岸商運,其手腕令人徒呼負負。

  聰穎、果決,但不帶市儈之氣,兩眉間的冷然給人一股肅然之感,令人不得不服。

  她的美非因自身容貌,而是由內而外表現的自然氣度,玉質光華顯露出不凡丰姿,輕而易舉地成為人群中最耀目的光芒。

  年屆十九早過了婚嫁年齡,但也有婚配對象,青梅竹馬的指腹夫就在莊內。

  耿西寧自幼喪父,其母為玉禪心姨娘,家道中落又適逢黃河大水,因此母子倆在不容於耿家時前來投靠,一待便是十七年。

  可功不成無以為家,他飽讀詩書為求取功名,再加上又遭逢母喪,以至於婚期一年拖過一年,坊間的流言也隨之興起,口耳相傳傳遍大街小巷,但是傳不進玉壺山莊。

  因為在玉禪心的掌理下,莊規甚嚴,沒人敢口生是非胡亂嚼舌根,任憑風風雨雨漫天飛舞莊內依然靜如平湖,波瀾不生。

  身為女子又有奇才難免遭妒,即使貴為洛陽首富亦難避俗,褒貶各半地將她形容成傳奇人物。

  其實依她淡然的性情,人與物的增減不過是風花雪月,永遠飄不進她靜寧的心,像是低眉垂首的觀音靜觀苦難而不插手。

  她的心深如漠海,遼闊無邊叫人捉摸不定,誰也猜不出她內心的想法。曉春來遲,寒夜多霧,滿園的紅桃怕也畏冷。

  -覺忽醒的玉禪心受月光迷惑,披著紫貂毛皮製成的外衣掀簾下床,透雪般的玉足細嫩光潔,輕輕的套入翎毛繡鞋,一暖。

  沁窗的桃香著實吸引人,半夜裡推門外出只為賞那月下桃花,點點紅星是園中的生氣,天上人間連成一色,分不清是月色迷離或是曉春曙色。

  由於兩方家長抱孫心切,久延的婚期定於一個月後,有道是先成家而後立業,科考之事就不急一時,老人家認為應以傳承為重。玉壺山莊的財富可比大唐天子,名下產業不計其數,耿西寧一介書生雖無力承接龐大莊務,但娶一能妻保萬年富貴何樂不為呢?人心是貪婪的。

  當一個人在富裕中浸淫過久,往往會忘了安貧之樂而視同理所當然,完全抹去提攜之恩,將別人的辛勞所得收為己有,甚至是少了文人骨氣。

  書,能啟智,亦能呼出人性最黑暗的一面,慢慢滲出毒汁。

  黃金屋、顏如玉誰能不愛,飽學之士求的不外乎兩者,名利、權勢之外何妨來個人財兩得,左擁右抱好不快活,哪管當年小恩小惠。玉禪心信步走來只為一聞桃花香氣,月下獨行享受那份眾人皆睡我獨醒的清雅。

  但窸窸窣窣的交談聲破壞了桃園的幽靜,峨眉一顰流露出一絲失望,好風好月好花全讓俗氣折損了。

  正欲折返屋內,不經意的一句話飄落耳中,她冷然的神情有了變化——

  「西寧哥,你幾時要娶我過門?」

  娶她過門?

  多熟悉的女音呀!不是那早在三年前出閣,卻因夫納小妾而憤離夫家不歸的人兒。

  「蓉妹莫心急,總要等我先把禪心娶過門才能開口提此事。「』

  「人家擔心嘛!禪心妹子那麼能幹、聰慧,只怕是容不下與人共夫。」姐妹一十九載,她豈會不瞭解其性子。

  「嗟!夫為天,妻為泥,我說一句豈容她拒絕的餘地,自古以來三妻四妾是尋常事,她若多言我替你教訓便是。」

  如此深情厚愛聽在玉禪心耳裡只覺好笑,他不覺太自大妄為了嗎?

  這個家還沒人敢教訓她,何況是他這寄人籬下的小小愚夫,要捨要攏全在她掌握中,誰有本事挪動一寸冰玉觀音呢?無疑是加了水的麵糊。

  窮攪和。

  玉芙蓉遲疑的軟音輕起。「別忘了玉壺山莊是她當家,萬一惹惱了她……」日子可就難過了。

  「怕什麼,女人能當多久的家,相夫教子才是她本分,來日我高中狀元還不是得仰我鼻息過活,女人終歸是女人。」成不了大事呀。

  女人終歸是女人的確沒錯,可他卻依賴一名女人全活豈不窩囊,竟還有臉高放厥詞大談女子無用論,看來舒適生活慣壞了他的文人氣節。

  摘下一朵含苞桃花,嘴角微抿的玉禪心輕嗅著那抹清香的味兒。

  「可是這個家是靠她撐起的,你不憂心有朝一日她將你我逐出山莊。」呢喃的語調微帶煽動。

  「她敢——」耿西寧的聲音是低沉不快,彷彿天地之大唯他獨尊。

  美人窩,英雄塚,此言的確有理,多少文人雅士葬身其中,少了清風亮節。

  「她沒有什麼不敢吧?禪心妹子手握莊裡的大小實權,連你上街買個筆墨都得向她報備,才能向賬房拿銀兩……」玉芙蓉言下之意是「夫」綱不振。

  面子掛不住的他空有志氣沒骨氣。「婦道人家哪懂得經商之道,要不是她身邊那兩條狗忠心不二,哪輪得到她耀武揚威。」

  不管是士、農、工、商,只要是男人一定好面子,尤其是自以為滿腹文采的士子更加目空一切,總認為功名唾手可得,總有一天金榜題名時就是揚眉吐氣之日。

  士人皆高傲,殊不知大唐境內有數不盡的書生失意落魄,無一口薄粥可裹腹的苟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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