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堯無奈地閉嘴,看來這年頭提出自己的淺見並不受人尊重。
「這個啊叫作螢火蟲舞,夠High吧。」穿黑色熱褲的女子說道。「學著點兒,就這樣跳。」
易天堯和David面面相覷,只見女子神態自然地將雙手置於另一個女子的腰間,兩人似乎沉迷於彼此搖擺的熱舞中。
David頓時覺得自己落伍了,原本還打算秀一段美國流行的街舞,藉以成為眾人崇拜的舞神,讓自己行情水漲船高。卻沒料到台灣的PUB充滿「地方色彩」,什麼「螢火蟲舞」倒是頭一回聽到。
「可以談談這種舞的由來嗎?」
易天堯充滿瞭解螢火蟲舞來源的興致,凡是任何新奇事物,他總要詳加考究推敲,這才符合作學問的精神。
剪著三分短髮、裝扮中性的女子向舞池中央努了努嘴。「你們運氣好,創始人正巧在那裡帶頭跳呢。」
David和易天堯穿越重重人牆,愈走近舞池中央空氣就愈稀薄,彷彿整間PUB都被二氧化碳佔據,高熱的體溫互相傳遞著迷醉的撫觸。兩人以高人一等的身高定睛一看,舞池中果然有幾個女孩正在熱舞著。
「原來台灣的妹妹不賴嘛,比起美國的辣妹毫不遜色。」David獵艷無數的職業目光精準地鎖定舞池裡一個身形嬌小,但臉孔美麗絕倫的女孩。「依我看,她就是什麼螢火蟲的創始人。」
易天堯不甚相信,提高聲調說:「David,你也太誇張了,這麼多人都跳同一種舞,你憑什麼認出創始人?」
他只瞧見炫目的旋轉燈光輪流在每人身上停留半秒,要看清動作已經很難了,怎麼可能一眼認出所謂的創始人呢?
David自信滿滿地說道:「阿堯,你不常在女人堆裡打滾,缺乏經驗也難怪。這麼多人在同時扭動著跳同一款式的舞,但你沒發覺那個穿亮綠色小可愛、紮著馬尾、染成火紅色頭髮的辣妹,她一舉手一投足都讓其他人群起傚尤,是整個舞池的主宰嗎?」他眼底的眸光開始燃起狩獵的興致。
「哪裡啊?有嗎?我怎麼沒看到?」易天堯瞇細眼試圖透過一千度厚重的鏡片,尋找紅髮綠衣的龐德女郎。
「唔,身材嬌小玲瓏,凹凸有致……不過穿得太少了,起碼給她塊布遮肚臍吧,站在冷氣口下不會著涼嗎?」易天堯出自肺腑赤誠,神情凝重地說。「還有,染那什麼顏色的頭髮,紅得像雞冠一樣,烏黑柔順的秀髮不是很好嗎?怎麼會喜歡傷害髮質呢?哎喲——真是怪得不得了哇,哪有人在肚皮上貼反光亮片的,學螢火蟲腹部第二節發光嗎?」
龐德女郎順著舞步緩緩轉過身來,瞬間,易天堯的雙腳如被超黏強力膠沾附,絲毫動彈不得。他的表情媲美五星級程度的呆若木雞,神色呆滯如被風乾的遠古化石。看清紅髮綠衣女孩的真面目——那個他前一分鐘還在喃喃評語的前衛Y世代,此時此刻他腦中響起平地一聲悶雷,轟的一聲巨響轟斷他少得可憐的思維,心中只得不斷吶喊著:怎麼會是她、怎麼會是……夏婕?
易天堯摘下眼鏡,努力按摩著原本就視力欠佳的雙眼,企圖以更清楚的視力辨識,但一切都該死的沒錯。
她確實是如假包換的夏婕,只不過秀髮顯然以挑染劑虐待變色,實驗結果像個紅雞冠;她大概因為經濟拮据缺錢,所以無法購買較多的布料蔽體,還有顯然她善用藝術天分,具有創意地結合人體美學和現代科技,特別將反光亮片浮貼於雪白無辜的肚皮上,呈現新視覺藝術。
David不屑地睨著神情呆滯的易天堯。「你確定是我朋友嗎?大美女也能被你批評成這樣,真不明白你的審美觀。」他用手肘微撞易天堯,這傢伙就不能夠清醒一點嗎?
「阿堯——易天堯先生,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David忿忿不平地吼道,但比起震耳欲聾的音樂顯然是微乎其微的細語而已。
舌頭原本就不大靈光的易天堯此時更是結結巴巴。「David,你知道……她……她是……」
他的視線無法離開舞得香汗淋漓的夏婕,這個深夜在不良場所遊蕩、又穿著奇裝異服活像個街頭太妹的年輕女孩,竟然是那個苦惱微積分的夏婕,兩者怎麼可能畫上等號呢?
熱情有勁的舞曲恰巧結束,繾綣動人的慢舞轉而上陣,舞池裡男女各自成雙成對跳起羅曼蒂克的慢舞。David見機不可失,連忙又拽又推著易天堯朝夏婕走去,心中盤算如何使紅髮嗆妞首肯,與自己共舞一曲。
「你這麼急要去哪裡啊?洗手間在左邊啦。」尚弄不清楚現在狀況的易天堯不合作地拒絕前行,反倒拉著David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阿堯,拜託拜託,別再耍寶可以嗎?誰要去洗手間啦,現在跳慢舞,我要去泡泡嗆妞,對了!朋友妻不可戲,雖然聽到你剛才對她的評語,足見你對她興趣缺缺,不過我先小人後君子,還是說明白你別打她的主意。」David立即轉向,信心十足朝第N任准女友的方向前進。
朋友妻不可戲?易天堯吃了一驚,莫非David是認真的要追求夏婕?「David,她……她是我……」
他腦中正快速思考是否要將自己與夏婕的師生關係向David坦白,並且打算勸阻這個花花大少高抬貴手,別糟蹋清純的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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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 正汗流浹背、感到熱不可抑的夏婕不停地扇風吹涼,雖然已盡量穿得輕薄短少,可是仍然感覺熱氣蒸騰、很不舒服。
情 杜若琴對著夏婕紅通通的臉蛋嫣然一笑。「總算是跳慢舞了,小婕該不會又要落跑了吧?」每次放慢歌時總有一堆纏人的蒼蠅……呃——男人,爭先恐後向夏婕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