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2000號沒有外表看起來那樣笨嘛。」她滿意地下了個結論,上帝是公平的,至少衪給了易天堯孺子可教的機會。
「小婕,你在自言自語什麼啊?」剛從系辦公室回來的陳新偉不解地望著夏婕。
「1815是你啊,沒事沒事,我要去上課了。」夏婕連忙將信塞入口袋,轉而遞給陳新偉禮貌的微笑。
陳新偉目送著夏婕的背影,喃喃自語道:「小婕有點怪怪的,最近櫃子雖然乾淨許多,只是……」只是他放的信和禮物好像蒸發掉了,早上剛塞而不到中午就迅速消失,不像過去起碼有三天的保存期限。
***
又到了每年第二豐收的日子,夏婕意興闌珊地瞪著牆上的日曆發呆。
鈴——早晨八點鐘,舒適的星期天,該死的門鈴肆無忌憚地吵鬧著。
夏婕整個人從沙發中跳起來,衝去開門。
「夏婕小姐對吧?這裡有五束你的花。」花店小弟勤快地交付花束。
夏婕還伸著懶腰,打著睡意猶濃的呵欠簽收。
杜若琴鑽出溫暖的被窩,一頭亂髮外加一身像酸菜的睡衣,表情木然的說:「小婕,生日快樂。」
「喂喂喂,我生日你也擺出誠意來嘛,苦著臉作啥?」夏婕俐落地將花束堆置在迷你沙發上,皺著眉向好友抗議。
為了盡量避免吵死人的門鈴和電話干擾到室友杜若琴,她已做好萬全準備,昨晚早早上床徹底補眠,今天清晨六點她就梳妝打理完畢以應付今日的備戰緊繃狀態。
她已經盡力縮短來客等門的時間和按門鈴的長度,她知道又臭又長的門鈴聲向來是杜若琴最為痛恨的噪音。
每年只有兩天她會破例在早晨六點以前起床,首推二月十四日情人節,其次就如今天的生日。
唯獨這兩個特別節日,她沒有出去玩瘋的計劃,反而是認份地待在家裡,等著簽收如雪片般飄來的掛號信、如垃圾之多的花束,還有每隔半小時就得去清理一次信箱,回絕每過四十分鐘就準時響的電話邀約或恭賀。若不乖乖地在家處理,恐怕不僅阿琴抱怨,連帶惹來鄰居的微詞,她就別想繼續住下去了。
「這還不都托你的福,今天有的忙羅。」杜若琴不理夏婕的抗議,懶懶地走向洗手間。「我今天要去圖書館寫報告,不能幫你整理花、信、禮物、電話還有其他拉里拉雜的事情,你呀千萬要撐下去啊。」
她滿擔心晚上回來時看到夏婕已被花束淹沒,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什麼?」夏婕嚇得大叫:「不會吧,你要拋棄我?」
噢,她可慘了,沒有阿琴去解決鄰居必然的登門拜訪,有條不紊地答覆警員再三疑慮她們在做什麼送往迎來生意的盤問,她鐵定招架不住。
「哎喲——我也沒辦法呀,誰教報告要明天交。」杜若琴溜到房間換好衣服準備走人。
夏婕如嘗被袍澤拋棄在戰場的滋味。
這時門鈴又響了,她拖著沉重的腳步應門去。
「請問你是夏婕小姐嗎?你的掛號。」郵差將包裹遞給夏婕,笑道:「好像是滿貴重的禮物喲。」
「大概吧,謝謝你郵差先生。」她綻開今天第一個笑容,目送綠衣男子離去。她突然想到去年在生日那天,總共認識了九個郵差。
「小婕我走啦,祝你大豐收,Bye-bye!」杜若琴的話還餘音繞樑,人卻早就消失了。
夏婕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只得硬著頭皮面對接下來的挑戰……
鈴——鈴——第十三次門鈴聲。
嘟——嘟——第二十九次電話響。
她疲憊地剛整理完信箱,爬上樓來。「累趴了,我要許願明年生日請三個工讀生幫忙才行。」
又是門鈴聲,不過聽起來不再刺耳,在經過多次蹂躪後顯然收歛許多。
夏婕吃力地從滿屋的鮮花禮物中探頭出來打開門,幽幽問道:「誰啊……」
送花小妹冷不防打了陣哆嗦,大白天的就陰風慘慘。「夏婕小姐在嗎?我是真愛一世情花坊,請簽收這束花。」她瞇起眼打量著夏婕,唷——一副家有不幸的樣子,大概是剛辦完喪禮心力交瘁所以臉色蒼白。
「誰送的啊?」夏婕無力地接過花朵,非常習慣地問道。她太熟悉接下來的步驟了——將花束丟在迷你沙發上,卡片則扔在紙箱裡。
「易天堯。」小妹口齒清晰地說道,她只想快點交差快點離開,心中不斷念著阿彌陀佛,別讓她倒霉到不小心瞥見靈堂。
「啊?」夏婕瞬間停止扔卡片的動作,她差點兒要秀秀百發百中的投籃神技呢!「易天堯?」她僵硬地掀開卡片,不可能吧,2000號什麼時候也學會送花、送卡片這招了?
小妹追憶男人昨天來店裡訂花的模樣,說道:「沒錯啊,是易天堯。就是那個戴著眼鏡……」
「看起來矬矬笨笨,穿著黑白配的制式西裝,拎著肥厚的公事包,笑起來的時候一臉無辜,但你卻很想扁他的傢伙,對吧?」夏婕流利地接完小妹的敘述。
「對對對,那就沒錯啦。」小妹點頭答道,她不可能送錯地址嘛。
夏婕瀏覽過卡片上不能免俗的祝賀語:生日快樂。「對了,還有花……」她這才意識到尚未以完美的拋物線墜落於沙發的手中花束,噢——不!不!不!她一看立即膽戰心驚地感受到自己的陽壽短了二十年。
小妹嚼著口香糖,一副非常缺乏誠意的樣子。「請節哀順變吧,Bye-bye。」
顧不得鄰居可能誤以為有慘案發生,報警前來處理,夏婕實在控制不住地全身寒毛直豎,尖起嗓子大叫:「天啊!這個白癡!這個該死的混蛋!易天堯我恨你!」她手中的白菊花因為她激動的身軀而兀自顫抖不已,純白的花瓣馬上慘遭夏婕辣手摧殘,一瓣瓣恨恨地撕扯落地。
夏婕總算明白小妹為何要說節哀順變,她一年一度的華誕,他竟然送了喪禮專用的白菊花來「祝賀」,還好她心臟夠強壯,尚能承受這種可惡至極的詛咒,否則她哀慟逾恆而昏死過去,阿琴回來就剛好替她立牌位、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