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虛弱了!
「可風,答應我,好好調養身子。」他順了順她的髮絲。
他的溫柔讓她的淚水掉落得更凶,「你……別以為你對我這樣,我就會感激你。」
他不需要感激,「你還年輕,不要為了仇恨而毀了自己。」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仇恨?所有的仇、所有的恨,都是因為他,都是他造下的罪孽啊!
她大力地把他推開,纖指指著他,厲聲地指控,「是你,是你毀了我,毀了無數的人!」
他無言地點頭。
「就算你出家當和尚、念了幾萬部經書,都彌補不了你的罪惡!」
他點頭以對。
「就算用你的生命也償還不了你所犯下的罪孽。」她忿忿不平地道。
他仍然頷首,平靜地詢問:「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執意要殺我,讓你的雙手染上血腥呢?」
她楞住了,是啊!為什麼要殺他?他一條人命哪有資格抵得過秦家村一百多條的性命?更何況殺了他,反倒讓她的手沾染了血,而最糟的結果就是秦家村再添一條冤魂。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想放棄殺他復仇的宏願——
但那腥風血雨的一幕又閃進她的腦海,不!她忘不了他的殘酷、忘不了她親人的冤死,她得殺了他!用他的頭顱、用他的鮮血,祭拜含冤未雪的親人家族啊!
她臉一沉、心一狠,「你必須得死,你得用性命賠償!」
他歎了一口氣,「隨你吧!只是……我們的孩子怎麼辦?」他的眼光轉向她的小腹,那裡孕育了一個小生命,可悲又可愛的生命。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她何嘗願意抹殺了他的生命?
但她能留它下來嗎?留它下來時時刻刻提醒她曾跟最恨的仇人上床、提醒她親手殺了自己的丈夫嗎?
「我恨你!」她淒厲地嘶吼,淚水盈滿眶。
「我知道。」他心痛地應道,被最愛的人恨到入骨,他心裡的苦又有誰能瞭解?
他不求她能理解,只求她能快樂地活下去,為了她,也為了他們的小孩。
他誠懇地看著她道:「你要恨我就儘管恨,但不要恨這個孩子,答應我,生下他。」
她恐懼地搖頭,「不……我不能,我不能生下仇人的孩子,我不能……」
強烈的矛盾引起她劇烈的頭痛,她抱著頭,臉色慘白地急喘著氣,「我必須(此處缺字)。」
他但願從沒見過她,但願不曾答應與她成親,那麼如今痛苦的將只會有他一人。
「可風……」他伸手想要碰她。
但她躲開了,歇斯底里地大叫:「出去,你給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你給我出去——」
「王妃的情況很糟,不管吃什麼東西都吐出來,我請最好的大夫來看過,王妃也喝了藥,但情況一點也沒有改善。」李央深深歎了一口氣,「王妃害喜的情況實在很嚴重。」
害喜?如果只是這樣就好了。
「大夫怎麼說?」朱見雲看著書房外白雪紛紛,可一顆心全放在妻子的身上。
「大夫說再這樣子吸取,恐怕孩子保不住,就連王妃也……」這麼虛弱的女人,李央還是頭一次見到。
可風會死嗎?這樣的念頭在朱見雲的心底引發無限的痛楚。
照理說,倔強的可風應該會為了復仇死命地吃,認真地調養身子,好恢復體力,才能刺殺他、折磨他,報她的血海深仇。
但她卻反倒折磨自己,讓自己越來越憔悴,甚至衰弱,好像故意尋死般。
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這個情況——她太愛他,狠不下心動手殺了他,所以,她只好自戕,想以此解脫,擺脫復仇的命運。
可他怎麼能容許她死?
為了不讓她死,他許想辦法救她。
但怎麼救?最好的辦法就是刺激她。
「王妃在房裡嗎?」
「是,王妃已經好幾天沒有踏出房門了。」李央恭敬答道,然後就看著王爺逕自離開。
真是奇怪的夫妻!王爺已經許久沒去看過王妃;而王妃每次聽見他提起王爺就恨得牙癢癢的。
他不明白,這「情」字怎麼這麼複雜難懂?
秦可風躺在床上凝望著火焰發呆,動也不想動,甚至連吃的慾望也沒有。
她瘦了!可成長的胎兒就像寄生蟲一樣,日日吸取她的精力逐漸茁壯,有時候,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小生命在她肚子裡茁壯,有時候還費力地張著小腿、小手像是跟她撒嬌似的。
要是普通一般的母親應該會欣喜,或者激動地掉下淚來,但她只感到絕望。
她不自覺地摸著肚皮,掉著眼淚喃喃自語,「對不起,孩子,真的對不起,但你真的不能活著……真的不能,對不起……」
就像現在她看著火焰,敏感地感受到孩子在她的體腹內茁壯……淚水便不受控制地潸潸落下。
「你該多吃一點東西。」朱見雲端了一碗蓮子湯進來。
她聽到他的聲音,心中一悸,但連頭都懶得抬起看他一眼。
現在的昶王是個慈悲的和尚,連殺害一隻雞都不忍,更別說是要傷害她,殺了她,更何況,她還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娘。是的,現在的他一點也不具危險性。
但他是她的仇人,她必須殺了他!
她下意識地閉上雙眼,「我說我不要看見你,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她沒聽見他的回答,只聽見一陣碰撞聲,但她堅持不睜開眼睛,下一瞬間,她就被抱到他的懷裡,熟悉的溫暖立刻向她籠罩過來,她反而更緊閉著雙眼。
「你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嗎?」
「哼!」她冷笑一聲。
「你再這樣繼續不吃不喝下去,不只孩子保不住,連你都會死。」他的預期裡充滿了心疼。
「那不正好,從此以後,你就可以高枕無憂,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想殺你。」她努力地壓抑著自己不能為他心動。
「我不需要你這樣的犧牲。」他的嘴唇眷戀地輕輕咬向她的頸項,「可風,你忘了我殺了你爹嗎?我可沒忘,那感覺還很清晰地留在我的手上,我還記得我拿著大倒砍過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