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整個寺裡卻整理得一塵不染,乾淨而且清爽,好像養了眾多的奴僕一般,任何角落都不曾遺漏,打掃得乾乾淨淨,真是不簡單。
「女施主,這就是禪房,請進。」小沙彌擺出手勢。
「多謝。」
她合掌道過謝。
轉多頭看,就見肖過盤坐在蒲團上,臉上有著剛毅的神情、粗獷的曲線,要不是他是個和尚,一定是個很俊的人才,鐵定受諸多閨秀的喜愛。
驀地,他睜開雙眼,眼神直直的看著她,好像要把她瞧透了似的。
他的注視,讓她不安了起來,心忖,欺騙一個僧人是很不道德的事,而她卻非做不可。
「女施主?」他客氣的頷首喚道。
她深吸一口氣,按下有些亂的心跳,踏進禪房,「曉過大師。」雙掌合十一拜。
「請坐。」曉過做出手勢,請她上座。
「謝大師。」她客氣的坐了下來,努力地警惕自己要鎮靜,如果她連一個和尚都對付不了,她要怎麼去追殺一個「昶王」?
「女施主,你執意要見貧僧,所為何來?」她裝出一副汶然欲泣的模樣,「奴家想請求大師指點,救我脫離苦海。」
「為何是貧僧?難道這方圓百里沒有其他有名望的有德高僧?」
他的語氣似平淡,但話意卻像是認定了她的企圖絕不單純。
只見一滴晶瑩的淚水頓時滑下,但在他冷淡的注視下,淚珠凝結在她的臉頰上,可她恍若無覺。
她嘴唇輕輕的顫抖道:「這事非大師不可,求大師救救奴家。」
她輕盈地起身,毫不猶豫地跪了下來,在他面前展現她的嬌弱憔悴。
他把一切盡收眼底,原本平靜的心竟微微的撼動……
「好吧!請問你要貧僧如何幫你?」
「大師,奴家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他不曉得我的愛,我本來也不打算讓他曉得的,但我日夜想著他,睡不著,吃不下……我好痛苦呀!大師,請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晶瑩的珠淚又落,而她像是癡了般,竟然不懂得拂去,任由淚水停駐在臉上。
「你該斷念。」他明智的告訴她最佳的決定。
「但我斷不了啊!我沒辦法控制我自己,我想要跟他廝守一生一世,如果這個願望沒辦法達成,我……我不知道我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義?大師,你說我該不該告訴他?」
說著說著,她的眼神竟現出狂亂的色彩。
他緩緩地搖搖頭,「這是你的嗔癡,你不該說出來困擾他人。」
她眼睛絕望地闔上。
「大師,你好無情,你一點都不明白我的煎熬、我的痛苦,你知道我到這裡來是抱著多大的勇氣、抱著多大的希望嗎?不,我已經被逼得無路可走,我一定要告訴他。大師,你聽我說。」她用力地抓住他的衣袖。
「千萬不可!」他大聲喝斥,有預感她說的是誰。
「大師,我對你一見鍾情,我愛你,求你救救我這個被愛折磨的人吧!求你成全我吧!」她哀哀地苦求,斷斷續續地傾訴。
「那天我在街上遇到你,就無可救藥的愛上你!回到家後,我夜夜不能成眠,時時刻刻幻想著我們在一起,生一二個孩子,你種田,我紡織,住的房子雖然不大,但我們做得很快樂。」
「這是我的夢想,我現在唯一的快樂。但,我的快樂不能持續,因為我爹娘為我找了夫婿,硬逼著我嫁人,你是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大師,你說說話呀?」她可憐兮兮地拉扯著他的衣袖。
他不禁歎了一口氣,「施主,你這是何苦?貧僧是個和尚呀!不值得你如此,更何況我還是……算了,多說無益,你請回吧!」
「不,大師,你忍心把我推入地獄嗎?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你為何不學菩薩,捨身來救我呢?」她哀切地哭泣,滿臉淨是盈盈的淚水。
瞧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竟牽動他的心!她終於忍不住,伸手為她揩去一臉的淚水。
「回去吧!我不適合你,忘了我,跟你的夫婿一起生活。」
「不!」她抓住停駐在她臉頰上炙熱的大手,眷戀地摩擦,「我想跟你共度一生,大師,這古寺青燈的日子哪裡好?淒涼又冷清,你何不拋棄這一切,讓我倆一起過快活的日子?」
曉過想把手抽回來,但她不放。他沉聲道:「不,我的罪過還沒了。」
「什麼罪過?把它忘了吧!人活著不就是為了要尋找快樂,大師,你出家前過的是什麼生活?有沒有為某個姑娘傾心過?有沒有想娶個姑娘度過這一生?」
他的眼神不禁望向遠方,回想起在那好久好久以前,他曾經任性而為,自恃身份的尊貴,殺人無數,每回夢中,他都夢見血流滿地,鮮紅的血沾濕了地,也沾濕了他。而縷縷冤魂淒厲地呼喊,「我犯了什麼錯?還我命來!」
犯錯的人是他,所以,他出家「曉過」,為的是贖罪。
像他這樣滿手沾滿血腥的罪人,不配做她的丈夫。
「女施主,放開我,我幫不了你,你還是回去吧!」他沒再試圖抽回手,但冷淡的語氣已道盡了他的心意。
「為什麼?」她訝然低呼,神色淒涼。
「因為,我是個罪人,我只想在佛祖面前誠心懺悔。」
聽到他的堅決,她絕望地笑說:「那麼就讓我也成為你的罪過之一吧。那這樣,你就會永遠記得我了,對不對?」
望著她那抹淒美的笑容,竟又令他失了一下心神。
她突然退開了身體,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
「你要做什麼?」他大驚失色。
她像傻了般地低語,「我不能回去……沒有你日子教我怎麼活?既然你不要我,那麼至少讓你永遠記得我、幫我祈禱,祈求佛祖原諒我自刎的罪,救我早日離開地獄。」
他搖搖頭,「女施主,你千萬別做傻事,把匕首放下來,我們好好說。」他站了起來,試圖阻止她。
但她卻搖頭退後,反拿匕首抵住自己的胸膛,堅決地道:「大師,答應我,至少永遠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