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婆婆的低語還是傳進了她耳裡。
「不然要我怎麼辦?老是記得恨,每天都睡不好,還不如放下來,日子比較好過,反正死都死了,再怎麼恨,死去的人也沒法再活過來……」
可她已經恨了十所年,要她放下,學老婆婆寬大為懷……老實說,她沒那胸襟。
拐過一個彎,王妃的屋子就在面前。
她遠遠地就望見李央走了進去,「王妃」不在裡頭,李央進去做什麼?
秦可風悄悄地靠近,在窗戶邊聽到談話聲,是李央和……朱見雲!
她屏住呼吸,自己地聆聽……
「王爺,屬下已經憋了很久,求求你告訴屬下,為什麼王妃要殺你?王爺,你倒是說說話呀!你們在淒涼山的時候,感情不是很好嗎?為什麼到了洛陽後就變了?王爺?」
「可風是為了我以前犯下的罪要殺我。」朱見雲長歎一聲道。
「罪?哪一樁?」
「秦家村,你記得嗎?十幾年前,我追緝叛賊時經過的村莊……」他寧願不曾到過秦家村。
「秦家村?等等,讓我想想……啊!我想起來了,就是在我們走後遭叛賊屠殺全村的那個秦家村?」
什麼?難道屠殺秦家村的不是朱見雲?秦可風聽得心驚。
「是啊!」他歎了口氣。
「可是,那些人的死怎麼能怪王爺?他們又不是王爺殺的。」李央為自己的主人抱不平。
「我也算是間接的兇手,我沒先抓到叛賊,才讓他們有機會行兇,不是嗎?再說,可風恨我,是因為我在那個時候殺了她爹。」
「你說那個當時衝過來的農夫?」李央依稀有那個印象,但對他來說,那也不能算是他主人的錯,「可是,是那個農夫先跑過來的,王爺你是為了自衛……」
「但那也太過頭了。」他深深的懊悔,年少的時候,他做事老是過於極端。
「但那時候,王爺不只要追緝叛賊,還要小心某些人派出來的殺手,那個農夫突然衝過來,不禁讓人誤以為他是叛賊或是殺手,王爺,你並沒有錯,是那個農夫太莽撞,你那時只不過是正當的防衛。」
秦可風的眼裡盈滿悲憤的淚水,她爹的死原來只不過是一個疏忽,一時的錯認,是防衛過當?
「再說,就算王爺沒失手殺了那個農夫,他也遲早會死在叛賊的手上,那麼王妃要找的仇人就不是你了。」李央就事論事地分析。
「李央,你不用為我脫罪,我確實親手殺了她爹,這是事實,任誰也改變不了。」
沒錯,是他親手殺了她爹、逼她娘自盡,不管當時他的原因和動機是什麼,確實是他殺了她爹,毀了她的一生!秦可風心中打定主意。
「王爺,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這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老天爺愛捉弄人。王爺,你不要因為這樣就想以死償命,讓王妃來刺殺你,我不允許!」李央的聲音中有著明顯的哭意。
她的心裡也滿是酸澀,但她還是不能放棄,簡單的一句「老天捉弄」並不能磨滅他曾殺過人。更何況,他錯殺的人,又何止她爹,至少還有剛剛那婆婆的兒子。
「李央,你忘了我的吩咐嗎?」朱見雲的語氣轉為犀利。
「屬下沒忘,王爺要屬下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要保護王妃安然;但屬下也沒忘,王妃要屬下率兵保護你。屬下左右為難,不知道要聽誰的,日日思索夜夜煩惱,吃不下,睡不著,痛苦得很,與其看你們兩人自相殘殺,還不如現在就讓我一刀了斷自己算了,嗚——」
「這有什麼好哭的?」朱見雲輕斥。
連她自己都想哭,原來他連她的後路都想好了,就算她現在衝進去一刀刺死他,她也不會是兇手,還是他昶王的王妃。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對她這個仇人這麼好?
她的心,狠狠地顫抖著。
他的柔情將她淹沒,令她想浮出水面,又想沉浸其中,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她得好好地想想。
她離開了昶王府,一路往佛寺走去,路上善男信女無數,個個一臉笑意,她不得不承認,在昶王的勢力範圍裡,百姓的確是安居樂業。
她曾聽過這幾年,哪處有旱災,大批的久遠馬上到;哪裡有水災,義兵立刻趕去救災。昶王還特別注重農民的生活,減賦稅、輕民役……人家說,這裡是大明最安定繁榮的地方,一切只因昶王以仁義治理。
仁義?現在的昶王的確是有仁有義,但她能因為現在他的仁義,而忘了他以前的殘酷嗎?
她在佛前跪下,迷惑地焚香詢問佛神,「我到底該怎麼辦?到底能不能原諒他?」想著他的好,又記得他的壞,她滿懷無助地擲交——
一正一反,連神佛都要她原諒他嗎?
她其實是想原諒的,畢竟那是她深愛過的丈夫,但……
「師妹?」
一抬頭,就看見她師兄成安嚴肅的臉龐。
「果然是你,你這副醜陋的扮相騙得過別人,但騙不過我,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吧?」
說著,也不給她說不的機會,他拉著她遠離人群,到寺旁的一克大樹下。
「師妹,已經過了一個多月,昶王還活得好好的,你是怎麼報仇的?」他嚴厲地指控她。昶王一日不除,他擔心師妹會離他而去。
「這是我的事,用不著你費心。」她甩開他的手。
「我聽說了。」
「你聽說了什麼?」
「昶王有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王妃,那王妃在不久前流產了。」成安看著她的臉色瞬變,「不久後,有歹徒闖入王府,刺傷了王爺,把王妃擄走了,現在下落不明。師妹,這王妃……就是你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說完,轉身就要走。
但成安拉住她的手腕,逼著她轉身,「師妹,你不用否認,我向王府打聽過王妃的長相,確實就是你——秦可風。」
「是又如何?」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真是不知羞恥。」用力一摜,他伸手指責,「原先你不知道曉過那和尚就是昶王也就罷了,我不怪你。但你後來知道了,不但沒有為你父母族人報仇,還恬不知恥的跟他同床共枕,當起王妃來了。難道為了榮華富貴,你就把血海深仇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