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是你的工作嗎?優蓮呢?」李央尖銳著語氣質問。
「她病了,我代她的班。」她蹲下身子,像個惶恐的婢女一樣,緊張地處理善後。
「她病了,也輪不到你當班,你瞧瞧你的那張臉,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噁心,你存心想讓王爺吃不下飯……」
「李央!」朱見雲厲聲教訓,「你不該以貌取人,她長成這樣並不是她的錯,你不可以因此責怪她。」
「王爺我……」李央還想分辯。
「跟她道歉。」朱見雲命令道。
「叫我跟她道歉?」李央一肚子的不服氣。
「沒錯,道歉。不然就給我滾得遠遠的,我不需要這般窄心腸的人跟在左右。」
朱見雲仍堅持原意。
要李央走?李央若走了,誰派人馬保護他?他是無意,還是有心?秦可風心忖。
「王爺,沒關係的,李總管也不是有意的,你別為難他。」
她拿著收拾好的碎湯碗和沾髒的手絹,急急忙忙地站起來,「我收拾好了,先告退,待會兒再來收碗盤。」
一說完,她立刻離去。
李央看著她的背影,「哼·算她識相。」他可是堂堂王爺的左右手,豈可降低身份,跟一個女僕道歉?
「李央,我說話算話,去道歉,否則,就給我離開王府。」
縱然她改裝,但她終究是王妃,怎麼可以讓可風在他眼前受到委屈?
「王爺?」李央哀叫著。
夜深了。
冰冷的月亮掛在黑色絲綢般的夜空中,昶王府裡寂靜無聲,眾人皆入夢,除了那些巡邏的士兵外。
突然,一個黑色的人影劃過空中,無聲無息地落在屋簷上,幾個翻落後,停在一個屋子前,用沾濕的手指戳破紙糊的窗,看清了裡頭的景象後,拿出一個竹筒,對著房裡吹出一縷輕煙。
過了半晌。
黑衣人輕巧地推開窗戶,躍進屋裡。屋裡月光朦朧,她清楚地看到他睡在榻上,翻來覆去,怕是作了噩夢吧!
她不由得想起以前相擁而眠的景象,他因有她依偎,夜夜安心入眠;而她因有他的依靠,少再做過那些血流遍地的噩夢。
真想知道他夢見的是什麼?
但,似乎沒有機會了。
長袖一抖,一把短劍立刻落在她手裡。
她緊握著短劍,高高地舉起,緩步往他走近,就在今夜,讓所有的恩怨了結吧!
她該高興,該迫不及待,但淚水卻不受控制到滾落下來,她的雙手又開始顫抖,她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她又開始心軟……
秦可風呀秦可風!你到底要猶豫不決到什麼時候?
這樣的你,何時才能為父母報仇?
這樣的你,只會令九泉之下的父母、族人失望;這樣的你,只會讓大師兄看不起你。
她猛地甩頭,想甩開心軟的思緒。
勉強又前進幾步,敏銳地感覺到手中的那把劍好重,忍不住輕輕地放下……靜靜地凝視著他的容顏。
是她的錯覺嗎?
他的臉上似乎佈滿了汗水,氣息好急促,臉孔難受的扭曲著,他到底是夢到了什麼可怕的夢?
「不要殺我——」他突然大叫。
驚退了她好幾步,莫非他覺察到她的存在?
但看情況又不像,因為那不是他的聲音,那聲音清澀得像個小伙子。
他又恐懼地叫喊,「王爺,饒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敢了。王爺。你就饒了我,求求你!」
她不明白,他就是王爺呀!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他痛苦地哭泣起來,「好痛,好痛,誰來一刀給我個痛快……血,血到處都是血!我快死了……我詛咒你,朱見雲。」
難道他夢裡的他不是朱見雲,而是過往那些被他所屠殺的人?
她全身打著寒戰,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他每夜都夢見屠殺的噩夢,那是墮馬恐怖的景象啊!每夜一次次地死去,經歷著不同的臨死恐懼……
難怪他生而無趣,難怪他心甘情願的要讓她殺。那麼她如果真的殺了他,不就是稱了他的意,讓他解脫了?
她要這麼便宜他嗎?
不!如果他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她當然就讓他「活著」。
夢裡的他狂吼,「你們這些沒人性的狗官,我跟你們拼了!」
那是她父親的聲音,他在經歷著她爹的死亡嗎?她不由得屏住氣息,仔細聆聽。
「啊!」他慘叫,劇烈扭動上半部,不斷地低吟,「好痛,好痛……不!娘子別過來……不。」
淚水盈滿她的眼眶,彷彿又看見父母慘死在眼前,一片鮮血漫天,還有他的聲音狂妄地叫囂。
「不自量力的東西,竟然敢反抗本王,你們不想活了是吧?「他的口氣陡然一變,不再親切仁慈,而是如她記憶般的狂妄陰狠。
熄滅的仇恨又燃了起來,現在的他是她記憶中的魔鬼,她舉劍的手高高揚起,眼看就要刺下……
「不,可風,別為我們報仇。「她娘的聲音竟然從他嘴裡出現。
她驚駭的手凝住在半空中,不敢相信地看著緊閉雙眼的他。
「是啊!可風,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不要為了我們犯下殺孽,更何況這個人是你的丈夫啊。「
「可風,聽娘的話,忘了過去,那是場可悲的誤會,怪不得別人。「
「更何況他夜夜受盡折磨,真的夠了。」
不,這不是她真正的爹娘說的,這一定是他演給她看的,要她消去復仇的心,繼續跟他雙宿雙飛。
她才不會上當呢!
「朱見雲,你給我起來!」她咬牙呼喚,看他仍緊閉著眼,乾脆拾腳踢他,「起來,別裝了。」
他陡然睜開眼,大口地呼吸。黑暗中,他還看見夢裡的血腥,餘悸尤存。
「朱見雲,你以為我會上當嗎?」她冷聲道。
他的眼睛迅速凝聚焦距,終於聽到了她的聲音,看到了她。
「可風?」他低喚,滿心的激動,她竟然來喚醒他的噩夢了。
說著,他伸長手臂,將她往懷裡一拉。
受驚的她下意識的掉落手上的匕首,等到她回過神時,早已被他壓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