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能忤逆母親?在得知父母婚姻的真相,在明白母親這些年來為了他而默默忍受的苦之後,他知道自己的確是虧欠母親不少。
他重重地吁了一口氣,才緩緩向母親說:「多給我一些時間好嗎?」他還沒有心理準備去承擔那麼大的事業,他需要時間調適。
聽到兒子這般回答,蘇菲的臉上才出現放心的表情,知子莫若母,她知道胡立歐心軟,她也明白憑他的資質只要稍加調教,會是不可多得的商業天才。
過去這一年來,她密切地注意胡立歐在替貝托裡尼旗下一家精品店所挑的樣式品味,她發現胡立歐的確有在競爭激烈的時尚業出線的實力。
他欠缺的只是專心與經歷。
還好,這二樣都是可以馬上加強彌補的,蘇菲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讓胡立歐學習專心於自己的事業,不受外在環境影響,特別是女色的引誘。他必須百分之百投入,才會成功。
「艾爾說你準備去佛羅倫斯?」她換了個話題。
胡立歐告訴母親一等他這次度假回來,他會遵守諾言,專心投入貝托裡尼家族事業的經營。
「把艾爾也帶去吧,」她輕描淡寫地道。她的本意當然是要艾爾隨時向她回報胡立歐的一舉一動,她要完全掌控狀況,排除一切有可能阻礙胡立歐繼承家業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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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羅馬的第三天,葉晨曦已經差不多把該看、該拜訪的名勝古跡都看了個夠,也在少女噴泉旁丟硬幣許下三個願,希望自己他日能重返羅馬:也把手伸進在「羅馬假期」裡令奧黛麗.赫本大驚失色的真理之口過,更不忘學她買幾球冰淇淋,坐在西班牙廣場前的階梯好好享受一番。
當然,葉晨曦也見識到義大利拉丁民族的熱情,每回只要她稍作停留,就會有熱心的民眾向前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而這些民眾個個都是黑髮黑眼的義大利男人。
葉晨曦也許年輕,但並不天真幼稚。對於這些不必要的搭訕,她通常都會婉拒,並盡量朝人多的地方走去,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她知道自己東方人的外表在此算是異數,自然特別會引起他人側目,但她卻未因此而沾沾自喜。她瞭解別人對她頂多只是好奇,她沒有興趣太早為情所困。在她年輕的心裡,感情是遙不可及的事,她無法想像自己將來會和什麼樣的人相遇相愛,她不知道,因她從未愛過誰。
出門到梵諦岡朝聖後,葉晨曦忍不住又回到前天去過的一家小咖啡館,但那位和善的年輕招待員卻已不在,帶著些許失望,她匆匆喝了杯濃咖啡便又踱步回旅館,今晚要搭夜車前往佛羅倫靳。
第二章
一切正如胡立歐所預料,凱特沒有再來找他,平靜得好像他們從未相識,他不會為她辦過派對似的。
他們都知道這場遊戲結束了。
沒有人贏也沒有人輸,只是二個人都不想再玩下去。
胡立歐並不難過,因為總是有人在他身邊來來去去,他太習慣這種速食愛情,想在一起親熱就在一起,玩不下去就走人,沒有誰對誰錯,大家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嗎?
所以,他樂得帶著管家艾爾,心安理得地來到貝托裡尼家族在佛羅倫斯的眾多產業之一——貝爾德堡。
這是一幢有著洛可可風格裝飾,且充滿異國風情的十八世紀古堡:典型的巴洛克圓頂建築配合東方色調,加上平台花園和尖形拱門及數不清的大理石雕像,貝爾德堡堪稱為藝術品。
但胡立歐不是為此而來。對他而言,貝爾德堡不過是另一座禁錮的牢獄,但相較於羅馬那幢快令他喘不過氣的大宅,他在貝爾德堡猶能享受一些私人生活及自由,沒有煩人的家族責任、沒有派對舞會、沒有女友,他再度能單獨面對自己,反省生活。
這正是他前來貝爾德堡的原因,他需要一個人清靜清靜,想想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要過什麼樣的人生,眼前的路都已經被安排好,他所要做的,不過是照母親為他寫好的腳本,妥妥當當地往前走罷了。
他將會有名有利,享盡一切榮華,只要他乖乖地照著母親的話去做……
但,這是他真正想要的嗎?他不知道,就如母親所說,他從沒試過怎麼會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適不適合?
但他也明白,只要他一答應,他恐難再有脫身之日,他一輩子都得在「貝托裡尼」這個光環下度日。
他要嗎?
他敢離開嗎?
他對得起辛苦撫育他的母親嗎?
胡立歐迷惘了,他說不出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心中五味雜陳,他明白這個擔子一旦挑起就絕不可能再有機會放下。
他打開小酒櫃,幫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慢慢啜飲,慢慢思考這許多糾結的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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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晚的折騰,在火車上時睡時醒的葉晨曦,頭痛不已地推著行李走出佛羅倫斯古色古香的火車站,搭上公車往語言學校而去。她當初看中這家語言學校,就是喜歡它位於佛羅倫斯市中心的位置。
自從看了那部以佛羅倫斯為背景的電影「窗外有藍天」之後,葉晨曦就迷上這個文藝復興時期的重鎮:幻想著自己哪天也能登門拜訪劇中男女主角相識的那家旅館,順道瞧瞧著名的百花大教堂。
報到註冊完之後,學校派人帶葉晨曦到她預訂的單人小房間,年邁的房東太太一看她出落得如洋娃娃般可愛動人,高興地抓著她的手,嘰哩呱啦地說起義大利語。
葉晨曦努力聽了好一會兒,才知道房東太太在讚美她柔亮的黑髮,並要求摸摸她的頭髮。
這有什麼困難的呢?葉晨曦大方地放下那烏黑柔軟的長髮讓房東太太好好欣賞個夠,也正因為如此,房東太太對葉晨曦相當友善,當晚還做了一頓大餐請她吃哩!
餐後閒談中,葉晨曦才知道房東太太的先生去年才剛去世,她想起自己和母親,便覺得和房東太太更加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