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語凡緊急地蹲到宇森身邊。「宇森,你還好吧?」
宇森筋疲力竭無法動彈,他緩緩睜開眼,懶懶地瞥了莫語凡一眼。「當然,算命的說我可以活到八十歲。」
「森哥哥——對不起……」語瑄見宇森還能開口說話,轉憂為喜卻仍忍不住地痛哭。
宇森緩緩轉動眼瞳,視線落在語瑄滿是淚雨及歉意的小臉上,又遲疑地看向另一座箭靶——紅心上一枝筆直的箭正昂然挺立,而他的箭則被獵犬銜在嘴上。「我該相信自己將成為你的親信,還是該認為這是一個陰謀?」
「算我們沒打這個賭。」莫語凡否定了。
「不,言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宇森耐著渾身的劇痛閉上雙眼。
語瑄不知道哥哥和宇森口中的「賭」代表什麼涵義,兀自慶幸著宇森是活著的,她悄然地看向哥哥,發現他臉上慍色不減。
「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丟了小命,也害慘了宇森?!」莫語凡憤怒地瞪著語瑄訓斥,這是有生以來他頭一次這麼嚴厲地對待妹妹。
「對不起。」語瑄在哥哥的怒火中又垂下淚。
「別責難她了,她沒事就好,幸虧這狗兒機靈。」宇森雖無可奈何,但他一點也不後悔自己瘋狂的舉動。
「不,她得受處罰。」莫語凡心痛地下決定。
「我不同意。」宇森睜開深不見底的眼。
「她得受罰,你為她傷成這個樣子!」莫語凡堅持。
「就算該罰,也是我的權利了,不是嗎?」
宇森只是順口這麼說,沒想到語瑄竟懇求地對他說:「請你處罰我,不然我的良心會不安的。」
宇森瞇起眼看著暖陽下語瑄焦慮的小臉,唇邊浮上一抹淡到令人無法分辨的笑意。「我現在要去醫院縫補我皮開肉綻的手臂,等我想好怎麼罰你,自然會告訴你的,我後半生就要待在你家成為你哥的「親信」,還怕沒機會嗎?!」
「什麼親信?」語瑄睜大了含淚的眼問他。
「就是他的手下。」宇森看了莫語凡一眼,莫語凡眼底一片深沉。
「真的嗎?你要留在家裡,我可以天天看見你了!」語瑄拭了拭臉上的淚,唇邊居然漾開出一朵夢幻般的笑靨。
宇森死盯著語瑄浪漫的笑臉,真不知是該生氣她的無知,還是該嘲笑她的天真了。
第二章
宇森手臂上的傷十分嚴重且有輕微的腦震盪,醫生請他務必留院觀察幾天,而他為了搶救語瑄而傷重的消息傳到莫老太爺的耳裡,語瑄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自是免不了受到家法的懲治。
「你給我到柴房去關禁閉一個星期!」莫老太爺怒不可遏地下令。
「這七天除了奶媽可以送茶水及食物,其他人一律不准接近,你這丫頭得好好反省自己的行為舉止是否有偏差。」莫老太爺慎重其事地親自將柴房的門上了鎖鏈,只差沒貼上封條。
語瑄一如往常沒有求爺爺饒恕她,因為她是該受罰,而爺爺的警告久久縈繞在她心頭無法散去。
她哀愁地看了看陰暗的柴房一眼,柴房的角落堆放著腐朽的木柴,天花板上有好多蜘蛛網,一盞昏黃的小燈泡垂掛在屋樑上,風吹得它微微晃動,她找尋風從何處來,見到右側牆壁上有扇小窗,從小窗望出去,可以看見藍色的天空。
很久很久以前她聽傭人說過,太祖父的姨太太曾在柴房裡上吊自殺,所以一到夜晚這裡總是鬼影幢幢。
她好害怕,但誰要她闖了大禍,不但爺爺饒不了她,她也饒不了自己。
風又由小窗吹了進來,她發現自己臉上涼涼的,輕輕一撫才發現臉上全是淚。這七天她該怎麼捱下去啊,現在才傍晚,她就已感到陰森,到了夜晚,她該怎麼辦呢?
夜幕低垂,語瓊不安地蜷縮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冷清蕭颯的風吹得小燈忽明忽暗,她緊緊抱著雙膝駭怕地把臉深埋在膝蓋上,驀地又刮進一陣風,樹林中發出了可怕的婆娑聲,她心驚膽戰地摀住耳朵,嚇得淚如雨下。
好不容易挨到天色微明,她在渾噩不安中合上沉重的雙眼。
「小姐,小姐……」在夢中她好似聽見祖奶奶的鬼魂在叫她,聲音沉重且沙啞。
「啊——」她恍惚的驚醒,抱頭痛哭。
「小姐,你抬頭到窗邊來看看,我是奶媽啊。」奶媽關愛的從小窗外探望,看見在角落裡縮成一團的語瑄,心疼得說不出話來,淚水隨之而下。
「奶媽!」她眨了眨眼。
「小姐,我給你送早餐來了。」
語瑄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奔了過去。「您怎麼哭了?」她把手伸出窗外撫去奶媽臉上的淚水。
「沒什麼,來,趕緊吃了早餐,別餓著了。」奶媽把盛著豐富早餐的托盤遞進窗裡。
「謝謝奶媽。」語瑄接了過來。
「有沒有森哥哥的消息,他腦震盪嚴不嚴重?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她擔憂地問。
「有少爺在醫院關照著,你別擔心。」
「爺爺肯定還沒消氣,是不是?」語瑄愁苦地猜想。
「小姐,你別想那麼多。」奶媽安慰道。
「祖奶奶的鬼魂是不是在這柴房裡?」語瑄恐懼地回視幽暗的柴房。
「什麼鬼魂,沒那回事,你別聽那些傭人胡說。」奶媽揮揮手,嗤笑著。
「真的嗎?」語瑄眼睛睜得大大的,陽光照在她蒼白的小臉上。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別胡思亂想了,你肯定一夜沒睡好覺!答應我吃了早餐,再去睡一覺。」奶媽細心地叮嚀。
語瑄對奶媽點了點頭,她一直看著奶媽微胖的背影從樹林的小徑消失,依依不捨地窩回剛剛那個角落。
日子緩慢的過了五天,這五天語瑄一直都是寢食難安,心底牽掛的只有宇森的傷勢。
眼見天又黑了,語瑄不知現在到底是什麼時間了,一如前幾個夜晚,她蜷縮在冰冷的地板,數著天花板上的蜘蛛,不安穩地入睡。
小窗外明月高掛,和悅的晚風吹來春天的消息,而她做了一個奇異的夢,夢到宇森復原了而且回到家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