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看來她仍是完美的何詩雨,其實她的靈魂早已被刨空,剩下的只是個空蕩的軀殼,甚至再也流不出淚來。
施文棟神采奕奕地來到何家,見詩雨坐在客廳沙發中,逕自坐到她身邊親吻她的小嘴。「問候我美麗的未婚妻。」
「你好了嗎?」詩雨沒有表情地問,彷彿說話的不是她自己。
「我完全好了。」施文棟欣喜自己即將人財兩得,最重要的是,何峻東就快死了,很快地,他不只能成為何家姑爺,也會成為何家的老爺,這真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對了,我該去探視岳父,你等我。」施文棟又吻了吻她,輕快地上樓去,約一刻鐘後他神情愉悅地下樓來,拉著詩雨外出選購婚紗去了。
婚紗公司裡,詩雨草草選了一件剪裁簡單的絲綢婚紗,連試穿的慾望都沒有,倒是施文棟興致勃勃地試了幾件進口的全新大禮服。
訂下禮服後,他心情大好地帶著詩雨到最昂貴的法式餐廳吃法國菜。
當侍者為他們打開大門,迎面走出的竟是古震逸和羅嘉嘉。
「哦哦!瞧瞧我們遇到了誰?」施文棟刻意定住腳步,趾高氣昂地將詩雨摟近自己,像宣示她是他的所有物。
詩雨抬起沒有半點神采的眸子,對上了古震逸那雙冷漠的眼,他神俊的模樣依舊卻面如寒霜,恍若無言地在嘲諷她,她的心情在飄雨,雲霧漫遊過她的雙眸,她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感到他像一陣風從她身邊拂過,不說一句話地離去。
空氣中隱約還遺留著羅嘉嘉身上的香水味,刺激著詩雨飄搖的靈魂,但施文棟已大剌剌地將她帶進餐廳。
詩雨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她木然地入座,更堅定了自己所選擇的結局。
「我真懷疑古震逸和羅嘉嘉有一腿,不過聽說他們快訂婚了。」施文棟胡扯,說著沒有事實根據的事,他煽風點火的目的,只是想瞧瞧詩雨的反應。
但說也奇怪,詩雨居然連眉頭也不皺一皺,這般的亳無反應倒是大快人心,他立刻改口,龍心大悅地說:「我真是個勝利者,即將娶得世上最好的老婆。來,為我們自己乾杯。」他點了上好紅酒,還請來小提琴手在桌邊現場演奏,歌頌自己輝煌的戰果。
但詩雨封閉起心靈,阻隔了悅耳的樂聲、阻隔了所有的知覺,她默默地喝下桌上那杯紅色液體,恍若杯中物不是酒,而是她的淚。
「看來,這回我又輸了!」羅嘉嘉坐上古震逸的車後,忍不住無奈地歎道,「何家千金不只是個絕色美人,她那一身靈氣和你這冷酷惡魔簡直是絕配。難怪你會愛得這麼慘,但從方纔她看你的眼神,我發現她也愛得很慘烈。」
「決定幫我了嗎?」古震逸眸光深沉地問。
「既然你已經請我吃這麼貴的法國菜,我會慎重考慮的。」羅嘉嘉莞爾一笑,但很快地她收起玩笑,正色地說:「你放心吧!我會親自到美國幫你把莫雪莉帶回來,讓施文棟灰頭土臉,我們四人同學一場,雪莉又是我多年的好友,既然六年前你們分手,她選擇施文棟,那施文棟就沒有理由負了她。」
「這施文棟還真是狼心狗肺,想雙腳踏兩條船,方才見了我連眼睛也不眨一下。」羅嘉嘉指責,對施文棟「感冒」到了極點。
「那就先謝了。」
「哪裡,如果你和何詩雨有結局,那也算幫了我一個大忙。」羅嘉嘉美麗的紅唇揚起一抹淡笑。「怎說?」
「以免我自己夜長夢多啊!」說著她自己倒爽朗地笑了,突然她想到了什麼,打開皮包摸索出一隻黑絲絨的小袋子。「差點給忘了,這個還給你。」
「什麼東西?」古震逸接了過來打開,袋裡竟是他的古董懷表。
「那天晚會後,我點收捐贈發現這只表,如果我沒有看走眼,這個清朝的古董表是你們古家的家傳寶物,我見你從大學時代就帶在身邊的,不是嗎?我沒有變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覺得好奇怪,當時我就站在你身旁,怎麼沒有看見你捐這只表呢!」羅嘉嘉誠懇地物歸原主,卻也感到費疑猜。
古震逸沒有回答,沉默地凝視那只懷表,時空之門將他帶回四年前,他初遇詩雨的那個夜——也許從她偷走他的表開始,時間便鎖住他的感情,直到她再度出現;他不曾向她要回這只表,因為隨著光陰的流轉,他對她的愛已無法遏止。「這個表其實具有特殊意義,而且價值不菲。」
「什麼特殊的意義?」羅嘉嘉問。
「這是古家先祖的定情之物。」古震逸說道。
羅嘉嘉好意地從他指尖取下懷表,妥善地為他放進上衣口袋裡。「幸好我沒有變賣,你該好好為你心愛的人兒留下來。」
「謝謝你。」
「哪裡,誰叫你是我同學,又是我愛慕的人。」羅嘉嘉半開玩笑地說,兩人相視一笑。
車子很快地駛離餐廳,餐廳的景像在後視鏡中縮成一小點,但古震逸的心全繫在詩雨憔悴的模樣上。
坦白說他真想狠狠地把施文棟揍一頓,然後帶著詩雨私奔。但顧及何峻東的病情,他無法下手。
這些天他經過深思熟慮,想到羅嘉嘉和莫雪莉的交情,決定請她大力相助。
只要莫雪莉這個重要人證出現,施文棟的謊言便將不攻自破,公理自有評斷。
等著吧!他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兒,落入惡棍的圈套中。
不到最後關頭,他絕不輕言放棄!
午後的天氣陰陰的,和屋裡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氣氛一點也不搭調。
何峻東的病情突然穩定很多,像是迴光返照,精神大好地親自下樓督導婚禮的籌備工作,且擬好喜宴名單。
詩雨看著父親那麼欣喜地忙碌著,更加無法破壞眼前美麗的虛幻。
她落寞地走出大屋,走出這場紅色的夢魘,孤零零地在街上遊蕩,她漫不經心地走著,不知自己走了多遠,一回神發現自己居然來到地鐵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