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是她左一句我愛你、右一句我愛你,把他給迷昏了?或者是被她柔弱的模樣給收買了?還是他突然萌生了悲天憫人的高貴情操?
他不否認她那我見猶憐之姿在他心底造成了不小的震撼,但光是這樣便令他改變初衷了嗎?
他聽到自己的心門傳來一個極為肯定的答覆,頓時一股強烈的自我譴責在心底擴散。當初沒有把君憐丟到河裡,並不是因一時善念,而是為了私仇啊!
但他萬萬沒想到如今天真無邪的她,竟消弭了他的戒心及所有的報復意念,在他犀利且恩怨分明的心秤上,他竟是將她擺在無辜的那一端。
他違背了自己的初衷,但他寧可違背自己,也不能蒙蔽了良知。
他並非冷血無情之人,既然將她收納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那麼他就該有所承擔,他必須盡力保護她。
這世上已沒有靜寧公主,打從他拾到她那一刻起,君憐就只是君憐!
他和水研墨,振筆疾書,預備上奏君皇應有仁慈心,勿對無辜者趕盡殺絕。
☆☆☆
七日後
「吾皇萬歲,萬萬歲!」
早朝之時,文武百官問訊頂禮。
「眾愛卿平身。」皇上威儀萬千地問道,「可有要事上奏?」
賀毅鋼一身將軍服,正氣凜然地走向前來。
「啟奏聖上,日前聖上下令將靜寧公主處死一事,微臣以為靜寧公主至今是生是死難斷,若是生,流落民間身份也難以確認,而且當今中原並無謀反之士,倒是韃子一直在邊關蠢蠢欲動,若是因此而錯殺無辜,恐會影響皇上天威,難服天下悠悠之眾口,臣以為當務之急該先攘外,把軍力用在防範韃子造反,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更保我皇之千秋大業。」
皇上略微思忖回道:「其實這也非朕的本意,但薛卿家一連五次上奏,朕為了防範未然,於是下了這道旨意。」
皇上如此一說,眾人的目光全移到文官薛文達身上,賀毅鋼的一雙鷹眼也瞪向薛文達。
原來是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在搞鬼,皇上居然信了這小人的讒言。薛文達見賀毅鋼又拆他的台,讓他當場被點名出來,心底著實不爽,他和賀毅鋼年歲相仿,但和賀毅鋼身經百戰、虎虎生風之姿相較,他那張白面書生的臉孔,就顯得毫無生氣,相形遜色。
更嫉妒賀毅鋼比他有成就,骨子裡恨透了他那副深得皇上寵信的高傲的神態,總想盡辦法要撂倒賀毅鋼。
薛文達細長的雙眼盛著陰沉之光,走向前來理直氣壯地稟奏:「聖上,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臣也是一心只為皇上的千秋大業著想,沒有半點私心。」
「你這簡直是無風起浪,想陷聖上於不義!」賀毅鋼耿直地辯駁,更嘲諷薛文達閒著沒事找碴。
「我只是一心盡忠。」薛文達堅持。
「那也不該預設立場,謀亂是何等重大的罪名,如此危言聳聽,居心叵測!」賀毅鋼據理力爭地分析,贏得朝中大臣個個點頭稱道。
「我並不是危言聳聽,而是……」他曾在「怡虹院」買醉時,聽見鄰桌一名富有的員外和他的友人高談闊論,他並不認識那名員外,只見他穿金戴銀、人模人樣,打探之下方知他是京城裡的首富,但他因何致富無人知曉。
那名員外說他肯定靜寧公主並沒有死,而是流落民間了。他乍聽之下想到了一個不錯的點子,於是寫了篇聳動的奏章,心想一定能得到皇上關愛的眼神;但此刻他怎能把在妓院裡的道聽途說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來,那豈不貽笑大方?
眾人正等著薛文達提出有力的證據,卻只見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啞口無言。
皇上失望地搖搖頭,詢問了眾卿的意見:「眾愛卿以為如何呢?」
「微臣也這麼認為,聖上應為天下蒼生造福設想,不應浪費時間去鑽營莫須有的假設。」朝廷中幾位重量級的文武官全站出來附議。
「臣也這麼認為。」連宰相都這麼說。
皇上接受了多數人的意見,當下決定——
「朕收回成命,薛卿家今後別多生事端來困擾朕。退朝。」
「吾皇英明,萬歲,萬萬歲!」眾朝臣致意。
薛文達臉皮顫了顫,老大不願意地跟著叩拜,心底恨恨地想這班老賊不知是得了賀毅鋼多少好處,總站在賀毅鋼那邊讓他又打了敗仗。沒有成為皇上跟前的紅人,還適得其反,令他大大懊惱,更恨死了賀毅鋼。
等著瞧吧!風水輪流轉,有朝一日他一定會鬥垮賀毅鋼的。
賀毅鋼在離開皇宮後,立刻駕馬回到府第,他竟急切地想回去看看君憐。
「恭迎大人回府!」鎮守在門口的護衛移開長槍,賀毅鋼下馬,直接朝西廂而去,老遠他就聽見君憐房裡傳出陣陣嘻笑聲。
「哇!好可怕,你們確定這樣看來才有女人味嗎?」君憐笑看銅鏡中三張撲滿脂粉的大花臉。
「小姐,我看常來府裡的那些名妓都是擦這種胭脂水粉,你難得『長大』了,該學著施點胭脂,這樣看來才成熟。」小香搔首弄姿,學那些妓女走路款擺腰肢的模樣,惹得君憐笑彎了腰。
「八成沒錯!哈哈——」小蓮樂得往自己臉上撲粉,順便也幫小姐多撲了點。
房門突然被打開來,三張被脂粉弄得五顏六色的小臉同時轉過來看。
賀毅鋼風塵僕僕地立在門外,俊逸瀟灑的高大身影幾乎佔據了整個門口。「這是在做什麼?」
他震驚地看著那三張令人眼花繚亂的臉:這君憐好端端一張清靈小臉被脂粉弄得俗艷至極,妖裡妖氣,他很憤怒卻也忍不住想笑,但他可容不得她們如此胡來。
「是誰出的鬼點子?」賀毅鋼走進房裡,一臉嚴峻地問。
小香、小蓮萬萬沒想到會惹得大人如此生氣,緊張得手上的胭脂掉落地上,兩人立即跪地認錯。「大……人,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