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還有一名相貌清秀的女子,聽了倒是沒像那個嬌美女子一樣猛翻白眼,也沒有像問話的夫婿一般臉色轉青,只是淡定地笑了笑──她覺得形容得滿貼切的呀!
襲上心頭的童年陰影,讓秦貫日眉峰絞擰,惱火地爆出低咆:「秦嘯日,你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你是你、我是我嗎!」
慈眉善目?他身為鐵正無私的捕頭,最不需要的就是一臉好欺負的慈眉善目!偏偏這他張臉好看有餘、威凜不足,害他三不五時就要裝凶大吼,才能拿出來嚇嚇那些為非作歹的宵小之輩!
「親兄弟何必分什麼彼此呢。」秦嘯日溫吞笑答。
「你沒聽過親兄弟也要明算帳嗎──」
「二哥。」秦喜韻沮喪地拍拍氣急敗壞的兄長。「我們猜錯了啦,大哥已經復原了。」一點都不好玩。
秦貫日眉頭絞得更緊了。
「那你剛才笑得像個天字第一號的蠢蛋白癡,是怎麼回事?」
「有嗎?」秦嘯日認真回想。他方才滿腦子都是璃兒,不至於做出天字第一號的蠢蛋白癡會做的事吧?「沒有吧。」
你看看,又來了,還說沒有!
「對了,你們都收到我的好消息了?趕回京城的腳程挺快的。」他還預留了些時間,讓他們一路回來有充裕的餘暇順道遊山玩水,結果他們都省下了。呵,有這麼兩個歸心似箭的好弟妹,也表示他這個當人家大哥的,當得很成功。
「是呀,趕回來看你是不是真的喪失記憶。」貫日、喜韻兄妹倆,沒好氣地異口同聲。
看出他們臉上顯而易見的頹喪,秦嘯日莞爾一笑。看來他失憶期間的體悟沒有錯,他做人好像真的有一點點失敗。
「不是為了特地回來恭喜我噢?」好事多磨,壞事倒是傳千里,名言哪!
「恭喜什麼?」他們不認為這只披著人皮的狐狸恢復記憶,繼續危害人間,有什麼好值得賀喜的。
「我要成親了。」秦嘯日俊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秦嘯日。」
哦,他們的腳程也很快。
桀傲沉冷的嗓音在來人一踏入書房便響起,即使能從聲音判定來人性情內斂冷靜,但仍聽得出他語氣中不可錯辨的急凜。
「你當真失憶了?!」
接著,就見一名身材嬌小圓潤的女子,急急忙忙推開填滿書房門口的丈夫,衝進書房,用著不算流利的言辭打岔──「少主,不記得從恩了?從恩回秦府,看少主,少主想想從恩!」
「是曾失憶,現在恢復了。」秦嘯日微笑對穆鷹解釋完,轉而安撫一臉急切的圓潤女子。「從恩,歡迎回家,少主當然認得你。」
沒有好戲可看。
「那沒事了,走吧。」穆鷹牽起娘子小手,冷著臉轉身就走。
秦嘯日挑了挑眉。
怪哩,他記得他寄出的是喜帖啊,這些人到底收到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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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樹下的粉衫女子瞇起一隻眼睛,仰頸凝視指尖相拈的青色琉璃。
透過澄淨無瑕的琉璃石珠,她看見的朗朗蒼穹,更加清碧如洗。
一朵粉瓣桃花飄過眼前落在她鼻尖上,一隻翩翩飛舞的小白蝶也趕來湊熱鬧,拍著雙翅停駐在桃花上。
她的清眸泛起笑,盯著鼻心上的小白蝶看,身子不敢亂動。
走近莫璃的秦嘯日,看見雙眸呈鬥雞眼的她一動也不動,不禁朗聲笑了出來。
笑聲傳來,小蝶兒彷彿也自知打擾情人相眾的時光,拍拍翅膀走「蝶」。
「嘯日哥哥。」莫璃一見來人,露齒笑得好甜,從桃花樹下站起身。
「我就知道你跑到這裡來了,這給你。」秦嘯日交給她一個糖罐,寵溺地撥去落在她發稍的花瓣。
她旋開封口。「是梅子?」
「你最愛這時候開封的醃梅,嘗嘗看。」
莫璃好奇地舀了顆梅子放人嘴中,酸酸甜甜的滋味果然讓她一嘗就愛上。
「好吃!」她又舀出一顆與他分享。「嘯日哥哥也吃。」
他依言張口含入青綠色的梅子,才問:「在想什麼?」
「這個送你。」她遞出握在手中的玉珮。
「送我?」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送她的玉珮。
「嗯,你送我好多衣服首飾,我也要把最喜歡的飾物送給你,禮尚往來。」
她發現自己原本所擁有的好像不多,看見這副串有琉璃石玉珮的「第一眼」就很喜歡它,這應該是她很寶貝的東西吧,所以送給他。
「你是不是也喜歡頭上的琉璃簪?」
「是呀,你比較想要琉璃簪嗎?」不會吧,嘯日哥哥是男人欸!
「不,我看你只戴這支簪子。」
「因為我的名字裡有個『璃』字嘛!而且,大概是失去記憶的緣故,其他花釵呀、珠鈿的首飾我都不太會用,這簪法也是我向平安學了好久才學會的。你喜歡這副玉珮嗎?」
「喜歡。」他微笑點頭,沒說出她其實是沒用慣那些女人家的東西。
「嘯日哥哥,你說的沒錯,我以前似乎真的很喜歡這裡。」昨日他帶她來這片桃花林,她也是「第一眼」便愛上這個地方,相信以前的她應當也是如此。「這裡花的顏色、花的香味、風吹過樹梢的聲音、從花葉隙中看天際,都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有印象?」
她的嘴角悄悄垮下,輕搖螓首。
「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她以為待在似曾相識的地方,會對自己一場大病後失去的記憶有所幫助,結果她仍是想不起爹的事,想不起嘯日哥哥的事,也想不起大家。
秦嘯日輕捏她喪氣小臉,讓她彎起嘴角。
「無妨,慢慢來,就算想不起來也沒關係,我可以將以前的事說給你聽,你就委屈點,一直──」
「聽你講到老。」莫璃笑著接話。
這句話,打從她得知自己忘卻過去之後,他便老是掛在嘴邊,她都已經背起來了。乍看之下他好像很囉唆,可是卻奇異地沖淡她心中因失去記憶而生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