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瑛妹妹提及,你就是名滿京城的陶亭四君子,素日對詩詞多所研究,奴家平日對詩詞也頗有些涉獵,不如這樣吧,咱們來玩個詩詞背誦遊戲,公子起個頭,由咱眾姐妹輪流接下去。」
她這提議一出,立刻遭到其他千金大小姐們的白眼以對,這整個揚州城裡,誰人不知這高素纖最愛舞文弄墨,賣弄她那丁點的才學——雖說高素纖那程度只比胸無點墨要高上那麼一階,但,至少比她們只會窩在閨房裡繡花的人要強上許多了……她這提議一出,豈不是要其他人在李緣面前丟臉?
果不其然,這會兒又有個姑娘跳了出來。
「素纖姐姐,古人有云:女子無才便是德,咱們就算懂那麼點詩歌,若在李公子面前,豈不等於是班門弄斧,自曝其短嗎?」
這時候,紅兒發現原本伸手可及的點心,已經被她給吃完了,於是乎她終於放下書冊,開始注意眾人的舉動、聆聽眾人的爭執。
可這一注意起來,她卻發現一件大大不得了的事——
「咦?他做什麼瞪著我啊?」
她喃喃地說著,然後下意識地,她悄悄的轉了個面,不讓自己的視線正對著他。
紅兒不懂,這些日子以來,她是能避著他就避,就算是遠遠看到他朝她走來,她也是趕緊繞路避開,不想與他正面碰上。
他若逼她「努力」想她自個兒的名字與家裡的事,那可就大大的麻煩了。
因為,她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的想,每天都至少花上一、兩個時辰去想這些事,可不管她怎麼努力,她就是想不起來。
如果,她真教他給遇上了,他一定又要給她臉色瞧、給她排頭吃。
雖說,她好像也沒聰明到哪去,可她也不是笨蛋啊,哪有人會喜歡讓老是找她麻煩的人遇到,所以她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就算瑛姐姐說他找她,她也當做沒這回事,能拖且拖——不過,幸運的是他最近好像忙得不得了,只要她能拖過他指定的時間,他便不會再等……想當然爾,他也沒空來找她算帳。
今天,她之所以會在這涼亭,是因為瑛姐姐再三向她保證,他一定會忙得沒有時間注意她、訓她話、找她碴,所以她才會放心、大膽的出現。
可沒想到,她今天什麼話都沒說、什麼事也沒做,那李緣便好像有深仇大恨似的瞅著她瞧……
才這麼想著,她便覺得身側那道刺目的視線,更加的灼熱、好似要燒透她的衣服、燙著她的皮膚,於是她有些不安的移動身子,想要盡量將自己挪出李緣的視線範圍。
那女人以為自己在做些什麼!李緣看到紅兒左躲右閃的模樣,分明是知道他在看著她,卻又故意躲著他的視線。
三天了!他已經整整忍耐她對他的視而不見有三天了。
前些日子,他正忙於調查揚州刺史不法的證據,因此根本沒時間遇上她,等到他好不容易將調查的事告了個段落,同時飛鴿傳書,要京一里派些人手過來,準備徹底清查史道安背後到底還有無與人勾結之事後,他才算有時間留在石家,好處理紅兒的事。
可沒想到,這紅兒非但不領情,甚至遠遠見著他時,便像老鼠遇到貓,飛也似的溜得不見人影。
累得他被石奉天冷嘲熱諷一番,說什麼令京城眾家小姐茶不思、飯不想的陶亭四君子,移到揚州城後,居然讓姑娘家嚇得拔腿狂奔。
「紅兒,竟然大家有這樣的興致,不如就由你先開始吧?」
李緣頭一回開口,不是對李家貌美如花的千金、也不是王家溫柔賢淑的小姐、更不是素有揚州第一才女之稱的高素纖,而是與眾家美女一比,宛如陪襯花園裡爭妍奪艷百花的小小珠草——紅兒。
「啊,叫我?」紅兒不明白為什麼自個兒會突然成了眾人的焦點,一時之間有些兒個茫然。「出了什麼事嗎?」
她的一舉一動,自是清楚的落在李緣眼裡,既然她打定主意不想與他扯上關係……無妨,他多的是方法讓她與他不得不有關係。
「紅兒妹子,」說這話時,他終於放下幾乎教眾家美女那熱情似火的視線給燒穿的書本。「方纔高小姐提議要玩個詩詞接龍,不如,就由你開個頭吧。」
「啥,我?」紅兒睜大眼,不明白這事怎會與她扯上關係。
她明明記得今兒個梢早時,唐瑛對她說過,要幫李緣奪下陶亭四君子的首位……
她是不怎麼清楚,那首位要怎樣才能奪得下來,可她聽唐瑛解釋個半天,好像也稍稍懂了點,似乎是要幫他找著個貌賽西施、艷勝貂嬋之類的女子之類的。
她朝身邊看了看,嗯,雖然眼前這些南方妍麗女子,可能還稱不得所謂的傾城之姿、傾國之貌,不過在她看來,她們可是頂美的了。
「沒錯。」李緣嘴角微揚、星眸含笑朝著紅兒走了過來。「我聽瑛表妹提過,你對詩歌涉獵頗多,不如就由你起個頭吧。」
他唇邊誘人的笑意、眉眼間朗朗清明的神韻,看得紅兒是有些兒個發眩,可是她心頭可沒忘記,他是那個動不動就給她臉色看的李緣耶。
「這個……」她吞吐了好一會兒才說。「這個不太好吧。」
這個當然不好啦,這個李緣才對她笑了一次,她幾乎可以感覺到在場其他的千金小姐們,那凌厲無比的視線,已經不知將她給凌遲了幾次了。
「怎麼不好?」李緣對於她的拒絕看來,並不怎麼生氣,反而捧起桌上的婢女剛泡好的清茶,端向坐在離他約莫有三尺遠的紅兒。「一定是你剛才吃了大多乾果、核仁,來,把這杯茶給喝了潤潤喉。」
他突然的獻慇勤,只讓紅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心頭有種彷彿大禍即將臨頭的預感——也不知怎地,只有壞事即將要發生時,她那預感準得都讓自己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