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沮喪的說:「那我不就沒投胎的希望了?」
「我不知道。有太多太多的事,我沒有答案,我也有好多好多的問題,可是沒有人能給我答案。」
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她才十七歲,卻已經像個日落西山的老太婆了。
來福好哀怨,「我看我是沒希望了。」
宋沛恩摸摸他的頭,「那就一起作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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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監察台主簿賀真身亡一事,究竟是自殺或是他殺,大伙都吵吵嚷嚷,亂成一團。
京城四大仵作吵得天翻地覆,各執一詞,通通不肯讓步。
有的說是自縊,有的卻又說是被人絞殺,雙方說的都有理,皇上聽得頭也痛。
然而,這個時候,有人提到了宋沛恩。
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天才仵作,至今破過懸案無數,也許能看出端倪。
於是宋沛恩來到了京城。
大伙這才知道,原來讓許多人不敢為非作歹的仵作,居然是這麼蒼白瘦弱的小姑娘。
她全身包裹在一襲整潔的黑衣裡,頭髮整齊的在腦後編成麻花辮,露出她尖尖的瓜子臉、澄亮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樑和毫無血色的小嘴。
一隻大黃狗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夾著尾巴,似乎是疲累又似乎是生病。
在漫天飛舞的紙錢和飄揚的白幡裡,她緩緩的走進了靈堂,在許多人面前,她站定在靈柩之前。
她的耳朵裡,根本聽不見人家跟她說什麼,四大仵作七嘴八舌的圍上來,搶著說自己的見解,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靈堂裡擠滿了人,賀家夫婦、公主、太子,她一個都看不見。
宋沛恩只是看著那黑得發亮的棺木,一動也不動。
彷彿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她和那具棺木。
她知道,賀真死了,連帶著他身體裡的人也跟著消失了。
宋沛恩不能再告訴自己,有一天,他會從他身體裡醒來。
一直到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椎心之痛。
「大家都別吵了!讓宋姑娘驗屍,也好弄明白賀大人究竟是不是死於他殺。」
「宋沛恩,本公主命妳即刻驗屍,釐清真相!」趙璇哭紅了眼,恨恨的瞪了趙承安一眼。
她始終認為賀真的死,跟她皇兄定有關係。
宋沛恩緩緩的移動,旁邊的人趕緊移開棺蓋,並放下四周活動式的棺板,「宋仵作請。」
她定定的看著他那熟悉的眉眼,認識他以來,他從來沒有安靜過,沒有一刻不是蹦蹦跳跳在活動著。
現在他卻躺在這裡,一動也不動。
她制式的覆誦他的資料,「男屍一具,高……」但她卻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覺得自己飄到了好遠好遠的地方,在這個靈堂裡的,只是她的軀體而已。
「眼睛有出血情況,臉部血斑表示皮下出血。」
「頸間有一道勒痕,一指闊,黑紅色,血斑顯示是生前造成的傷。」
她一邊說,眼淚不知不覺的一滴滴掉落,全都落在賀真的身上。
旁人開始竊竊私語,「她掉眼淚啦?」
「宋仵作哭了!怎麼回事!」
「指甲乾淨,沒有任何撕裂或皮屑。」
她繼續她的工作,突然有人驚喊一聲,「是紅色的!」
「老天爺,她的眼淚是紅色的!」
宋沛恩臉上那兩行淚,清清楚楚的紅,讓大家看得沭目驚心。
賀夫人哭得肝腸寸斷,「那不是淚,那是血呀。」
趙璇大驚,疑惑的看著宋沛恩,「為什麼她會這樣?」
為什麼賀真死了,她傷心到哭出血來?
宋沛恩將他翻過去,她一心一意要做好她的工作,其他的什麼她都不想。
「他是自己不想活了。」她輕輕的說:「因為太辛苦了,所以他不想活了。」
「什麼?賀大人怎會是自尋短見,這沒有道理呀!」
正逢皇上重用,官運亨通時誰會這麼想不開?
「他脖子後面沒有勒痕,如果是絞殺的話一定會有,而且他會掙扎,指甲一定會受傷。這個勒痕只限前頸,是上吊造成,瘀血是生前造成,也不可能是人家殺他之後,才裝作上吊。」
趙承安一聽,立刻覺得出了一口氣,「我早說他是良心不安,所以自殺。」
他是想派人除掉他出氣沒錯,不過還沒安排好,賀真就自己殺了自己,皇妹還疑心是他做的,真是冤枉。
宋沛恩這個結論一出,人人議論紛紛,開始七嘴八舌的猜測賀真尋短的原因。
賀夫人上前拉著她,心疼的說:「傻孩子,妳不要哭呀。」她用白手絹幫宋沛恩擦淚,上面立刻暈紅一片,「妳自己看看,真兒都沒了,妳哭瞎了眼,他也活不回來呀。」
這就是她千怕、萬怕的,賀真他既是完人,又怎麼能容忍自己有錯?
瞞了這十八年,真相一揭開之後,這就是結果了。
「我沒有哭。」宋沛恩輕輕一笑,「那是汗呀。」
賀夫人心疼的擁著她,「傻孩子、傻孩子……」
這個時候,來福突然跳到賀真身上,悲傷的哀嚎著,大家連忙去趕。
「快把這隻狗趕出去!」貓跳到死人身上會屍變,不知道狗會不會?
突然,一陣大風揚起,直接撲進了靈堂,吹滅了燭火,又在宋沛恩身邊旋轉,帶起了她的裙帶和黑髮,盤旋久久才消失。
賀夫人哭道:「真兒!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一陣咳嗽聲突然響起,忙著趕狗的人全都呆掉,所有的眼光集中到賀真身上。
然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他睜開眼睛,開了就道:「怎麼有隻狗坐在我身上?」
「鬼呀!」眾人陡然爆出驚呼聲。
「屍變哪!救命呀!有鬼呀!」
於是你推我擠的,大伙都朝著門口連滾帶爬的逃命去,唯恐走得比別人慢一步。
就連公主和太子,也在護衛的保護下,驚慌失措的逃命。
賀真一臉莫名其妙的坐起來,感覺四肢僵硬發酸,「這不是來福嗎?你坐我身上幹麼?那群人鬼叫什麼,哪裡來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