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賀真通信那麼久,他們一起討論疑難雜症,研究許多關於驗屍和發現物證的方法。
她雖然沒有在書信中透露自己的狀況及心情,可是他常常在信末給她鼓勵,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宋沛恩卻把賀真當作一種很特別的朋友。
他是她的老師、她的夥伴,也是她還會想關心的人。
但是現在這個叫做賀真的人,卻讓她無法跟信裡的那個人做一個相連。
他怎能不記得一個跟自己魚雁往返兩年的人呢?他怎麼會不知道煮骨知毒,是由來已久的一種驗證方法?
「如果那個大騙子偷了賀大人的官印跟派令……」宋沛恩急道,「那就糟啦!」
說不定賀大人已經遭到什麼不幸,那該怎麼辦?
「來福,你說該怎麼辦才好?如果大人來此上任的途中出了意外,卻沒有人知道,那怎麼辦?」
來福汪汪的叫了兩聲,似乎此刻除了享受之外,也沒心思去分擔主人的焦慮。
「我是不是應該寫信去賀大人家問個清楚?請他們派人來查一查?」
賀真的父親是飽學的退休大學士,如果他的兒子真有了意外,他應該要知道才是。
主意一打定,宋沛恩立刻磨硯寫宇,而來福則乖巧的伏在她腳邊。
此時,一陣風吹來,將桌上唯一的蠟燭吹滅了,原就昏暗的室內登時漆黑一片。
「搞什麼?門窗都關得好好的,哪來的冷風?」
宋沛恩連忙拉開抽屜,尋找打火石,準備重新點火,突然問,來福四隻腳著地,拱起背來,發出了低吼聲。
「來福!你幹麼?」
但來福卻不管她,兀自朝著一張空椅子低吼,然後在房裡像在追逐著什麼似的,一邊吠一邊做出跳咬的動作。
宋沛恩瞪大了眼睛,叫道:「來福!來福!你在做什麼?乖,不要叫!」
看來福突然狂性大發,她除了驚訝之外還是驚訝,因為牠一向溫馴,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現。
「嗚!汪、汪汪汪!」來福停止了在屋內跑跳,而是專心的對著關閉的門吠。
她連忙走到牠旁邊,兩手抓住牠耳後揉著,安撫牠,「乖,沒事呀,你別亂叫呀!」
來福又汪了幾聲,似乎是想對她說什麼,兩隻前腳不斷的抓著門。
「你想出去呀?」宋沛恩連忙拔開門栓,可是來福卻又窩在她的腳邊,好像剛剛的發狂是她看錯了似的。
「哈啾!」
一個大大的噴嚏聲從門邊傳來,倒把宋沛恩嚇了一跳,「是誰?」
剛剛來福那樣,現在又有不是她打的噴嚏聲,難道真的有鬼嗎?
大家都把她家當鬼屋,沒人敢靠近半步,可是她在這住了多年,別說是鬼,就連鬼影也沒看見過。
難道,鬼就選在今晚要出現,讓她一睹廬山真面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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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沛恩屏氣凝神,跨出門外想見識見識鬼的模樣。
月光照射著門廊,一個英挺的年輕男子就站在那,眼如點漆般的明亮有神,鼻樑俊挺,薄唇似乎帶笑,活脫像是畫裡走出來的飄逸仙人。
但這個仙人,卻讓宋沛恩大皺眉頭。
「鼻子好癢!喂,妳家該打掃了吧?我還沒看過哪個姑娘家裡這麼亂的。」
賀蘭揉著鼻子,一邊抱怨著。
他為了今天晚上的聚餐而特地換的月白綢衫,都讓她家的雜草和塵土弄髒了。
宋沛恩認出了來人,凶巴巴的說:「你在這裡幹麼!」
難道他不知道這裡是出了名的鬼屋,平常除了她之外,根本沒人敢踏進來的。
就算是衙門裡的人要找她,也都在門口叫而已,誰像他一樣,大剌剌、老實不客氣的直闖內堂,殺到後面的廂房來。
「找妳呀,這鬼地方房間真多,還好剛剛我有先看見燭光,不然還真找不到妳在哪裡。」
「這個鬼地方是我家。」她瞪著眼前的冒牌貨,哼道:「出名的鬼多!你膽子真夠大,難道不怕被鬼抓去當點心嗎?」
「妳是個弱女子尚且不怕了,更何況我這個男子漢大丈夫。」不過是黑了一點,有什麼好怕的?
「我可不是什麼弱女子。」她沒好氣的說:「你到底到這幹麼?有事就說,沒事就快滾,我沒閒工夫跟你囉唆。」
「剛剛不是說了嗎?找妳呀。」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來福,「真漂亮的……」
「汪!」來福張嘴一咬,還好賀蘭縮得快,才沒被咬個正著。
於是他改口,「真兇的狗。」
還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呢,跟牠的主子還真是一個模樣。
「來福一向都對騙子沒好感。」宋沛恩斜睨著他,想在他臉上看出心虛,但他大概太會掩飾,不然就是臉皮實在太厚,一點痕跡都沒有。
「那牠應該很喜歡我才對,呵呵,我又不是騙子。」賀蘭笑著說。
「是呀,你不是騙子,你是冒牌貨。」她接嘴道,「別人會讓你騙,我可不會。」
「妳眼光真利,這樣也給妳看出來了。」他輕鬆的說:「這樣好了,妳要是找得到人來證明我不是賀真的話,就算妳慧眼獨具,厲害的不得了。」
「我不用旁人來幫我左證,我就是知道你是混帳大騙子!」
看他這麼有恃無恐的樣子,宋沛恩也覺得他這麼篤定一定有鬼,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問題,她得查出來。
「騙子就騙子,不用加個大,也不用多個混帳。」賀蘭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好歹我也是妳的頭頂上司。」
「我的頭頂上司是賀真賀大人,可不是個混帳大騙子。」
他雙手一擺,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樣,「沒想到妳這麼固執。算了,對牛彈琴。」
「你拐著彎罵我,當我不知道嗎?」她忍不住又瞪他一眼。
人家賀大人最是正經沉穩不過了,就連書信都是客客氣氣,誰像他這樣油腔滑調、流里流氣的。
想冒充也不做些功課,活該被她一眼看穿。
「我幾時有罵妳?我不是好好的來請妳去赴宴嗎?」人家他在醉仙樓擺酒,她卻遲遲不來,所以他才親自來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