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他!」洪金妮努力地喊著。
可是她的聲音在外人聽來卻只是微弱的呻吟,不成句的片段,完全聽不清楚她在講什麼。
「救護車來了!」人群裡有人喊。
在救護車的鳴嗚聲中,她感覺彷彿已經過了一輩子。
「你還能說話嗎?」醫護人員抬著擔架下來,測試她的清醒指數,並問了她一些簡單的問題跟家人的名字、電話。
洪金妮已經沒有力氣開口了,痛苦愈來愈激烈,力氣一點一滴流逝,卻什麼也抓不住。痛苦的波浪往她身上襲來,彷彿要把她捲進最深的海底,她努力地掙扎卻怎麼也甩不開那黑暗,只能任由痛苦吞噬她……
誰來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啊!
醫護人員在她的皮包裡找到許仲齊的名片,連忙聯絡他。
等許仲齊趕到醫院的時候,急診室裡的洪金妮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了。
「怎麼會這樣?」許仲齊緊張地問。
「孕婦大量失血,得施行緊急手術才行。」醫生說。
「那……孩子呢?」許仲齊有不祥的感覺。
「你們還年輕,以後有機會再生的,如果現在不快點處理,可能會有感染的問題,到時候連大人也會有危險。」醫生說。
許仲齊做了個深呼吸,這是個痛苦的決定。「好,一切就拜託您了。」
「準備手術。」醫生回頭吩咐。
許仲齊回頭看向洪金妮,她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盈在眼角還有一滴閃動的淚珠,像是悼念她未出世的孩子一樣。
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緊緊的。
第八章
等洪金妮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隔天的下午了。
麻醉退去之後,還有一段時間的昏沉,她只覺得全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似的,連想動一下也很困難。
「你醒了?」許仲齊按住她,不讓她亂動。「你剛手術完,還不能動。」
「什麼手術?」洪金妮還昏昏的,搞不清楚狀況。
許仲齊沒有回答她。
「什麼手術?」意識慢慢回復,洪金妮這才想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麼了?」
「情況危急,只能救你。」許仲齊慢吞吞地說。
「不!」聽到這個消息,洪金妮尖叫起來。「不!怎麼會這樣?我要我的孩子!還給我!」
「金妮!」許仲齊連忙抱住她,希望她能冷靜下來。「如果哭喊可以換回小孩子,那你就哭喊,但是你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
「孩子……」洪金妮大聲哭了起來。
許仲齊只能抱著她,拍拍她,現在對她說什麼都沒用,因為她根本聽不進去,只能靠她自己想通了。
「都是她害的!」哭到沒力的洪金妮終於想到兇手。「楊芬琳!我要找她報仇!要她還我孩子的命來!」
「你說什麼?」許仲齊搞不懂她怎麼會突然怪起楊芬琳來?
「我要報警,我要讓她知道痛苦的滋味!」洪金妮恨恨地說。
「金妮,你理智一點,雖然她破壞你的幸福是她不對,但你也不能把這筆帳算在她頭上啊!」
許仲齊不知前因後果,以為她因為喪子之痛而怪罪楊芬琳,只好按鈴叫人來替她注射鎮定劑。
「都是她害的……」昏迷前,洪金妮還是不斷地喃喃自語著。
許仲齊一直陪她到入睡才走,交代看護只要她一醒來就打電話給他。他沒告訴任何人洪金妮流產的消息,連陶樂絲也瞞住,只說洪金妮臨時想回老家散心。他不想讓老人家擔心,也等洪金妮自己能接受這個打擊之後再說了。
回家梳洗一番之後,拎著補品回來的許仲齊,在病房外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偷看護理站的住院名單。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楊芬琳。
「嗨,你也來探病啊?」
本來想視而不見的,因為看到她就討厭,但回頭想想,跟她其實也沒有直接的衝突,許仲齊也就大方跟她打了聲招呼。
沒想到楊芬琳的反應像是見到鬼似的,嚇得尖叫起來。
她的大反應讓許仲齊愣住了。「你沒事吧?」
「對不起!不是我害的,你不要告我,這真的是意外,不關我的事啊!」楊芬琳邊尖叫邊逃走。
看著關上的電梯門,許仲齊有點不明白,但又覺得奇怪,好像有些關聯就快要連上似的。只是楊芬琳挺個大肚子,動作還能那麼迅速,真的可以參加孕婦奧林匹克了……
等等!孕婦?
忽然間靈光一閃,許仲齊這才想通,把洪金妮的指控跟楊芬琳的驚慌聯想在一起,楊芬琳的表現擺明了就是做賊心虛嘛!
難道金妮的流產跟她有關係嗎?
許仲齊打算好好查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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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過來之後,洪金妮覺得好空虛。
她的人生、她的世界、她的未來都是一片空白,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茫然的感覺充滿著她的胸臆,腦海裡全是棉花,沒有任何著力點,只有隱隱作痛的小腹提醒她,她又是一個人了。
其實她並不喜歡小孩,也知道這個孩子生下來不見得會讓她快樂,但她卻不想就這樣失去他,那不是她希望的結局。
記憶裡,孩子的心跳還在搏動著,還在那裡努力著,希望能在她的身體裡成長,能被生出來,可是現在……
什麼都沒有了。
她沒來得及挽救他的生命,沒有辦法親手擁抱他,更沒有機會看他長大成人,他就這樣離開她了。
閉上眼,洪金妮好想哭,但是她卻流不出半滴淚來。
她看著手上的點滴,一滴一滴的滴進血管裡面,好可笑,為什麼只有她活下來?為什麼不能救救她的孩子呢?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她慢慢地坐起身,看著繞在手上一圈又一圈的點滴線,她一把抓起來,看到血紅色的液體倒流回點滴線裡,一種痛苦的快感讓她苦笑了起來。
血液逆流的感覺很痛,但是比起失去孩子的痛苦又算得了什麼呢?不能為自己的孩子報仇,那她又還能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