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們你一言我一語,熱情地把唐宇駿留下來。「你是小奇的朋友啊,留下來一起幫她過生日嘛!今天可是小奇二十歲的生日哩!」
「是啊、是啊,留下來吧!」
「至少吃個蛋糕嘛!」說話的是元小奇,她睜大眼睛,巴看著他。「我還沒跟你好好說謝謝呢。」
他們的熱情和她的目光,讓他拒絕不了,他一笑。「那就打擾了。」
「耶!」他們歡天喜地把蛋糕拿出來慶祝。
陳小芳直率地說道:「小奇,妳怎麼會認識這麼體面的人啊?不像妳的風格耶。妳認識的應該都是像我們這種住頂樓的窮學生啊!」
他們的確是窮學生,一台老舊的冷氣機配上電風扇呼呼地吹著,連椅子都沒有,唐宇駿也只能坐在地上。他提醒元小奇。「妳的腳應該要冰敷。」為了坐得更自在,他隨手脫掉外套,把皮夾拿了起來。
「哇,好體貼喔。」有人去拿毛巾包著冰塊遞給元小奇,有人繼續追問元小奇。「妳還沒說你們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沒什麼啊,我扭到腳的時候他剛好在我旁邊,就好心地幫我啊,還跟著過來看看,我連他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哩。」元小奇拿毛巾把冰塊包好,轉頭問唐宇駿:「先生,你怎麼稱呼?」
「我姓唐。」唐宇駿並沒打算讓元小奇知道他的事情。他們都不知道他的身份,這讓他和他們相處起來輕鬆自在。
元小奇的朋友們把點好蠟燭的蛋糕放在她的前面,再度把電燈關上。「先來唱歌吧,等會兒再聊天嘛。」
「祝妳生日快樂……」一群人熱熱鬧鬧地為她慶生,起哄要她許願。
他們之間簡單而熱烈的感情感染了唐宇駿,他的眼眸中蓄滿著笑意。
「許願喔……」元小奇偏頭想著。「我希望我所認識的人平安快樂健康。希望怪老頭,長命百歲。」
元小奇許完第二個願望之後,朋友哈哈地笑了出來。
「怪老頭?!」唐宇駿想著殷君睿的報告,怎麼從來沒聽他提過這號人物?
元小奇緊接著許了第三個願望。「希望我能在奧運拿下金牌。」她黑亮的眼眸炯炯有神。
三年了,他再度在她眼中看到她射箭時的那股豪氣和風采,他揚起笑意。
他離家的這幾年中,偶爾也會想起台北和殷君睿。但是踏入台北時,他仍然覺得疏離,只有她的神采讓他的記憶鮮活,甚至讓他有種真真切切回到家的感覺。
會有這樣的感覺,是來自他對她的想念,只是他不習慣對誰牽掛,所以即使想念終於有了著落,他還是不明究理。
元小奇許完願後,切了蛋糕,愉快地招呼他享用。旁邊有些朋友在,不是和他單獨相處,她就自在多了。
「謝謝。」唐宇駿接了過來後,問道:「怪老頭是誰啊?」
元小奇另外拿了塊蛋糕吃,一邊吃,一邊說:「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我高三那年,我爸受傷骨折,學校想要藉機讓他退休,可是給的退休金又不夠。那時我在射箭隊,訓練的費用其實很大,我本來是想要高中一畢業,就想辦法去找工作,一個怪老頭說要資助我,我沒接受,沒想到這怪老頭竟然威脅我們學校,要我一定要接受他的資助。」
她說的事情,他全部知道。唯一不知道的是,原來她被他當作怪老頭。「那妳怎麼知道他是怪老頭呢?」他尷尬地問。
「當然是啊。」她還理直氣壯地反問:「做這種事情的人會正常嗎?」
好吧。他苦笑,也只能承認自己怪。「也許他是怪人,但不一定是怪老頭吧。」
「應該是啊!我覺得他一定這輩子做了很多虧心事,突然良心發現,想要做點好事,積陰德,才硬要別人接受他的好意。我聽人家說,人如果積點陰德的話,死的時候會比較好走。他一定是年事已高,才會特別有感觸。」元小奇抬著下巴,一副以為自己的推斷很合理的樣子。
唐宇駿的臉差點沒綠掉。他雖然本來就不求她的感激,但實在也不願被她想成這樣。
他扯了扯嘴角。「看來,妳對他沒什麼好感,既然這樣,妳又為什麼要祝他長命百歲呢?」
「因為我欠他錢啊。唉,老實說,這一點想來也是很悶。如果他不資助我的話,我現在怎麼能無後顧之憂地念體育學院,只是我又滿氣這個老頭子自以為是的施捨,所以我只有希望他活得久一點,活到我能還他錢。」說著元小奇還做了個把錢甩出去的瀟灑動作。「我會像這樣把錢丟還給他。」
唐宇駿完全無話可說。
「咦,你怎麼都不吃蛋糕哩?很好吃ㄋㄟ。」元小奇天真地問著他。
這個樣子,他還吃得下嗎?唐宇駿苦笑。「我給妳個建議,還他錢的時候,不要用扔的。」
元小奇的手捂在胸口。「唉,你都不知道被強迫施捨的感覺有多糟。所以我才會忍不住想要那個人知道,這樣不能被感激的。不過說真的,面對一個垂死的老頭,我哪還下得了手呢?」
唐宇駿無奈地想。怪老頭就怪老頭了,他現在還得「垂死」喔。
「你這個人真善良。」元小奇稱讚道:「連素未謀面的人,你都這麼替他著想。」
唐宇駿笑了笑,無言。
他能說什麼?說他每天起床,都會在鏡子中看到她所謂的「怪老頭」嗎?
看他們兩個人聊得很好,陳小芳嘴角露出了圖謀不軌的笑容,拎了瓶葡萄酒走過去。
元小奇以為那是葡萄汁,高興地接過去,她才剛倒了一點,陳小芳就搶過去。「妳只能喝一點點。」
「為什麼?」元小奇哀怨地搖了搖杯子。
陳小芳一副沒空回答她的樣子,倒了一大杯給唐宇駿。「這是我們家自己生產的喔,你可以喝看看。」
「妳偏心!」元小奇嘟起嘴來,趁著陳小芳把葡萄酒放在一旁的時候,拿過來添進杯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