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邊,正慢慢聚攏了烏雲,原本灼人的日頭也漸漸敵不過群雲而隱沒。
不一會,清石鎮開始飄下了雨絲。大街上三三兩兩的人群,看了看頂上攏聚的烏雲後,終於也決定避為上策。
果然,才一會工夫,原本的小雨隨著一陣轟天響雷,驟然轉成滂沱大雨傾盆直洩。
頓時,街上的行人紛紛躲進簷下;不過眨眼,鬧街已成了雨巷。
就在這時,一陣喀啦喀啦的聲響伴隨著雨聲從鎮門那頭由遠而近傳來。
很快地,傾盆大雨中一輛馬車疾駛而至。
兩匹烏高黑壯的馬兒後頭拖負著一輛樣式平凡無奇,車廂卻比一般來得大的馬車;
車座前,穩然安坐的巨大影子顯然正是車伕。進了鎮,馬車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大雨中,馬車雖淋得濕透,卻一點也不顯得很狽。而這股鎮定的力量似乎正來自車伕穩握韁繩、一絲不紊的技術與氣魄。
最後,馬車停在「興隆客棧」大門前。
見客人上門,候在門前的店小二早服務周到地打著傘向馬車跑去。
停下馬車,車伕一下車,巨塔似的魁偉身軀立刻教瘦小的店小二嚇得忍不住倒退一步。
巨漢只瞥了眼呆在一旁的店小二即轉身看向車廂。他只手摸出了把油傘撐開,張在座後的簾子外。
「公子,可以下車了。」他低聲向馬車裡的人說。
這時,店小二總算回過神來。吞了吞口水,他趕緊上前努力踮高腳、抬高手,將傘撐在早淋得一身濕的巨漢頭上。
「嘿嘿!客倌您辛苦了!用膳還打尖?」恢復了伶牙俐齒的小二哥也顧不得淋濕了自己,一邊招呼著巨漢,一邊盯著藍布簾子。見多識廣的小二哥自然知道坐馬車裡的才是真正的主子。
裡面傳出了幾聲輕咳,之後簾子才被掀開,一張透著蒼白卻依然俊美得讓人不由得倒抽口氣的臉龐首先露了出來;接著,這看似弱不禁風卻教人移不開視線的白衣公子終於跨出了馬車。
白衣公子很快地被巨漢攙扶到簷下。
「馬車交給你們,我們要先用膳。」巨漢眉頭動也沒動,對店小二簡潔有力地交代。
難得看到這等俊秀人物的店小二差點又呆立當場,他趕忙收回心神用力地直點頭,交代了另一人處置馬車,隨即將兩位客人帶進客棧裡。
。。。興隆客棧,是清石鎮也是方圓百里內最大的客棧,雖然與京城之流的豪華客棧不能相比,不過在這一帶也算是高級的了。
一向高朋滿座的客棧內,此刻因突如其來這場大雨的關係,倒是難得坐不到十桌客人。
或許是兩人的組合太顯眼——巨大如山的壯漢伴著一文弱俊美的書生,一走進客棧自然就引起了眾人注目。
兩人倒像是習慣了旁人的側目。白衣公子神色自若地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一向少有情緒表情的巨漢也不受影響地落座在他對面。
眾人分神側目只短短一瞥。下一刻,低幽的胡琴,婉轉如鶯的歌聲隨即又吸引了客棧裡眾人的注意力。
原來,客棧的另一隅有著一小圈空地,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正專注地拉著手中胡琴;
而站在他身邊唱出動人小曲的,則是一名模樣楚楚可入的嬌俏少女。
少女的歌藝動聽,不過顯然客棧裡大半聽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張著耳朵聽曲的少,倒是盯在少女身上的不正經目光多。
少女自然是知道,可儘管難堪又無奈,她還是得撐著一臉的笑。
客棧外,雨勢漸歇;客棧內,歌聲、笑鬧聲、吆喝聲持續不休,直到一聲尖銳的驚呼聲乍然傳出……「呀——」客棧裡,唱曲的少女又驚又慌地蹲下,扶住身邊突然被兩個凶神惡煞般的男人踢倒在地的老人。
客棧內,許多人都看見這一幕。不過在看清亂場的人是誰之後,立刻心一顫,趕忙轉過頭當做沒瞧見。
這時,一名身材矮短、其貌不揚、惡聲惡勢站在少女前方的,正是鎮上的惡霸——胡虎。
仗著一身蠻力和當今縣太爺扯上一點關係,胡虎在這不算小的清石鎮上已成為少有人敢招惹的地痞惡霸。在這裡,吃喝嫖賭,胡虎沒一樣不插手;尤其最令人咬牙切齒的,便是眾人暗地奉送他的另一稱號——摧花惡虎!
胡虎喜歡女人,尤其是美麗的女人!
只要讓他看上眼的女人,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弄到手——不管是未出閣的姑娘或是嫁為人婦的婦人。所以在清石鎮,只要是稍具姿色的女子都無不想盡辦法避開這惡霸。
今天胡虎來晚了,因為大雨的關係。胡虎平日固定到這客棧來吃喝,順便向老闆收點盤纏花用。而他一進門看到那唱曲兒的小妞就對上了眼。
「你……你做什麼?!」少女看著圍在前面不懷好意的男人,不由得害怕了。尤其是這個矮陋,瞇著色迷迷眼睛盯著她瞧的男人,讓她既不舒服又是害怕不安。
她求救地看了眼四周突然安靜下來的客人,卻陡地心涼了——根本沒人要救她們!
胡虎跨前一步,一瞼垂涎地直盯著她粉嫩的臉蛋。
「小美人!你在這裡唱曲唱個十天半個月也賺不到幾個子兒買件新衣裳,乾脆你跟著大爺我!你想要什麼,大爺我就給你什麼!」
少女粉臉一白……她再傻也聽得出他的意思。
「大……大爺,我什麼都不要!我……我只想要在這裡唱曲兒……」抱住了老人,她終於鼓起了勇氣。
全然不將她的拒絕當回事,胡虎心癢難耐地一手就朝她抓去。
「本大爺說什麼就是什麼!跟我走!」
看到這一幕,儘管眾人對胡虎無法無天的行徑再次深惡痛絕;可是一想到胡虎的勢力和報復手段,心驚膽寒的眾人只能強壓下心中的罪惡感當作沒看見。
眼看胡虎就要當眾將那柔弱少女強行拉走的危急一刻,一束疾如閃電的東西突地襲向胡虎的祿山之爪……「喝!誰?!」胡虎只覺手背一陣吃痛,倏地伸回手的同時—一支箸同時也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