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璋自從以小人手段認了沃昶為義子後,便將教中大小事務全部交給他。歷經三百六十五天的冷眼旁觀,證實沃昶的確比他更精於領導統御,便很放心地把復興大業托給他,自己則率領眾妻妾,到江南各地旅遊。
「教主,可否看在老教主的分上!」老公公和冰心畢竟尚有一分情在,仍不希望她就這麼香消玉隕。
「住口!」不提孟璋還罷,一提起他沃昶就有氣。「把她押下去!」
一聲令下,廳內眾人不約而同地屏息以待。
在這之前,大伙根本不認識冰心,也不會在乎她的生死。可,她卻花了一千零五十兩不義之財,迅速收買屋內五十個人心。
沃昶不是笨蛋,他眼角一瞄即已看出部屬們憐憫的目光全是衝著寒冰心來的,如果他不說明原委就殺了她,勢必招來非議;但若要明說,則將置顏面於何地?
可惡的女人!就此處決未免便宜她,不如先拘禁起來,再慢慢折磨,方能消心頭之恨。
「將她關入石室上二天三夜不准提供飯食飲水,然後發配到優鬱林惆悵峰墾荒,每日得繳交十擔蔬果,否則便給我責打五十鞭以做傚尤。」
好嚴苛的酷刑!
老公公和道士、帥帥公子們面面相覷,無不被沃昶這道命令驚詫得面色蒼白。
「回稟教主,那惆悵峰原是不毛之地,終日朔風野大,寒冷至極,就連飛禽走獸都難得一見,如何能栽培蔬果,乃至每日十擔?」
「言下之意,你想違抗我的命令?」沃昶沉肅著臉,狠勁更添三分。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
「不敢就聽令行事,何必多說廢話!」沃昶大袖一甩,禁止所有的人替冰心求情。
冰心很認命,能夠僥倖不死,她已經很滿意了。
「老公公,不必費事替我求情。石室在哪兒?你帶我去吧。」她一生顛沛流離,這點折磨尚能從容熬住。
「這……」眼見沃昶吃了秤陀鐵了心,再求亦無濟於事,老公公無奈地點點頭。「那麼,你去向教主謝不殺之恩吧。」
「還要謝他?」有沒有搞錯?冰心一把怒火早已燒得僻啪作響,此刻更是忍抑不住,轉身本想衝到侍衛那兒,搶過一把劍跟他大戰三百回合,怎料一不留神竟在台階間踩了個空,整個人筆直撞向迎面的樑柱。
千鈞一髮之際,只見沃昶猿臂疾勾,適時擒住她的後領,才沒讓她糊里糊塗的香消玉隕。
「在我的領土上,除非我特別恩准,否則你連死的權利都沒有,知道嗎?」
誰要死?冰心恨恨地掙開他的巨掌,惻得左側有個出口,正想往那兒溜之大吉,冷不防地撞上一堵牆。唉!好硬。猛抬頭見他的臉近在咫尺。嘿!他會大挪移還是幽靈附身?怎麼才眨眼的功夫就「變」到這兒來?冰心甚至沒感覺到他的雙足曾經動過。
完了,他這麼厲害,心腸又那麼壞,以後她的日子可想而知會有多麼淒慘,更遑論逃出升天了。
「你不是很想我死嗎?我撞我的牆你何必攔。」
「是嗎?」他銳眸一閃,似乎已窺出端倪。「留著你這條小命慢慢折磨,應該會更有趣。」
冰心惱火得咬牙切齒。「大壞蛋!」
用不著別人押她,她已奪門而出,然後……往哪邊走呢?庭院遼闊得猶如叢林野地,皇宮內院也不過如此吧。
「石室在什麼地方?」她詢問追趕出來的侍衛。
「往左行十二里路便可抵達。」
「那麼遠,我們怎麼去?」冰心恁地聰穎慧黠,話才出口,馬上就自己找到解答。「義父,義父,爹!」
「都說了不要叫我爹的嘛。」老公公慢吞吞的踱至長廊下。
「條件交換,送我一程?」她即將被活活餓三天三夜,此刻若再徒步趕十二里,到那時候不餓死也會累死。
「這……」老公公不敢擅作主張,忙回頭徵詢沃昶的意思。
「讓她自己去。」
北冥教地處西蜀蠻荒之地,方圓百里內人煙稀少,是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城堡。沃昶此舉的目的,不是製造機會讓她逃逸,而是故意認她自生自滅。
冰心很快地猜中他的陰謀。「別門縫裡瞧人,咱們後會無期。」從小到大逃了不只上千次,不信這次會逃不過。
冰心信心滿滿地昂首闊步,和大伙揮手告別。「再見了各位,等哪日你們也逃出魔掌重獲自由,記得到江南來找我。」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沃昶扯扯嘴角,淡淡一笑。他不相信她不怕死,如此惺惺作態簡直幼稚。
然,捫心自問,他真的想殺她嗎?或許這個問題連他自己都未能有確切的答案。
小樓內燭火掩映,兩具身量頎長的形影忽明忽滅地投射在雕欄上。
「願意給我一點線索嗎?關於那個叫寒冰心的女孩。」說話的正是冰心眼中的帥帥公子。他姓豫單名衡,是北冥教的左護法,孟璋的首席心腹。
去年孟璋率兵南下,表面上是冶遊山林,實際上則是為了禮賢下士,招兵買馬,以能他日大舉反攻,搶回失去的故土。
臨走前,他特心叩豫衡留守北冥教,一方面輔佐沃昶處理城中事務,另一方面則就近監視,預防沃昶佛性堅強,半途開溜跑回廟裡當和尚。
沃昶和豫衡同是英雄出少年,因此難免產生「瑜上見」情結。只是這波瀾壯闊的暗潮始終未正式搬上檯面。
「有此必要嗎?」沃昶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除非你希望我去救她。」私底下豫衡經常仗著孟瑋的信賴對沃昶不甚恭敬。
「你想違抗找的旨意?」在北冥教,沃昶的命令形同聖旨,殺無赦。
「我只是在善盡職責,不讓你妄殺無辜。」豫衡回答得不卑不亢,他很清楚沃昶的為人,他是寧放一百,不肯錯殺一人,今兒個的舉動根本就是反常!
「她是罪有應得!」沃昶明白自己惱怒得沒道理可言,但他就是遏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