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藍雋皓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我太冷了,睡……不著,所以……」她吶吶地解釋。
她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眼神了,十五歲以後,不少男人用這種獵捕的眼神看她,彷彿隨時都會撲上來一般,雖然不是很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還是刻意把自己搞得髒兮兮地,才杜絕了些男子貪婪的眼神。
藍雋皓的注視雖然不像其他人一樣讓她感覺不舒服,她還是直覺地微偏開頭躲避他熾熱的注視。
她怯弱微帶點沙啞的嗓音讓藍雋皓回過神來,看她防備的抱著自己,他低咒一聲,略顯狼狽的收回視線。
該死,他竟然一副慾求不滿的模樣,難怪她會這麼戒備。
「過來。」藍雋皓深吸一口氣壓下滿腹旖念,低聲道。看著他,聶小舞遲疑了一會兒,見他並無惡意,才緩緩地向前靠去。
「坐。」感覺到她身上特有的清香,藍雋皓看著前方的火堆說道。
怯怯地坐下,她伸出手烤火。
「明兒記得讓春喜帶你去添些衣裳,愈往北走會愈冷。」
「嗯。」
低應一聲,她看似專心地烤著火,心裡實則一片紊亂。沉默的氣氛讓她不安地扭來扭去,彆扭到了極點,在第三次偷偷轉頭瞄著他冷然的面孔之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藍府……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雖是沒話找話說,但是,問出口才發現自己好奇得緊。看她一眼,藍雋皓很快的又轉回頭,在聶小舞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之際,才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
「過幾天你自個兒評斷吧!」
撇撇嘴,藍雋皓譏誚地冷哼一聲,眼中迅速地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這個問題他何止問過自己千萬次,但是,再多的言語也不足以形容千萬分之一他對藍府的愛恨情愁,那兒是奪走他娘、傷害他最深的地方,諷刺的是,他永遠也離不開那兒,只因為他的身體裡流著藍家的血液!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不要外人眼中的權勢、財富,只可惜……身不由己。
即使他極端厭惡禁錮住他的華麗牢籠,但是,他不自覺地隱藏住心事,害怕她聽了這些灰色的故事後萌生怯意。
聽到他的話,聶小舞愕然地瞪大眼。
這……這是什麼答案呀?這樣的回答有沒有不是都一樣嗎?
「你……」
不解地張口欲繼續追問,冷不防看見他臉色陰沉,緊握的拳頭壓抑地貼在腿側,聶小舞的心不禁微微一揪。
他怎麼了?
雖然她從來不覺得藍雋皓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但是,她還是第一回看見他露出這麼可怕的臉色,禁不住抖了一下。她不認為他會傷害她,不過,她說錯了什麼嗎?
「爺,你有什麼心事嗎?」她偏頭看他,小聲地問道。
看人臉色過日子的她早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好本領,若還看不出他心頭正煩,她就太笨了。
聞言轉過頭,冷不防和她一雙盈盈大眼相對,藍雋皓心頭一震,迅速地掉轉過頭。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彷彿會說話一般,瞅得他深覺狼狽,忍不住惱羞成怒。
他不喜歡有人試探他的心情,尤其是她!
說不上來為什麼,他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多事!」
輕揚的兩個字宛如冰鋒劃過溫暖的空氣,聶小舞一凜,雙頰好不容易添上的紅潤又褪下了。
「對……對不起,小舞只是看爺不開心……所……所以……」
短短幾個字在他築起的心牆外斷斷續續迴盪,聶小舞抱著被子絆手絆腳地站起來。
是她不小心逾矩了才惹他臉色不好吧,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想什麼、做什麼還需要跟她說明嗎?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丫頭,有什麼資格過問呢?該怪自己鹵莽呀!「我……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外,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想安慰他的心。
「站住!」
聽到她移動時{{zz的聲音,藍雋皓驀然出聲。
她聽話地轉身,瘦弱的肩膀一離開溫暖的火堆旁又開始微微顫抖。
「爺有什麼吩咐?」她垂著頭喃喃問道。
誠如春喜所說,終究她只是個奴才,不該有太多無謂的心情呀!
看著她孤伶伶的身影,藍雋皓又忍不住要生氣。
該死,她擺這副小媳婦兒樣是在指控他嗎?低咒一聲,他刻意忽視心頭的酸澀。「坐下。」
沒有多餘的遲疑,她柔順地依言行動。他是她的主,他的話就是一切,她只要照做就行了。
藍雋皓偏頭看她一眼,「你怕冷?」
「嗯。」點點頭,聶小舞不明白他怎會突然轉變話題,卻礙於剛剛的自覺不敢開口問。
再過些時候,家鄉將被白皚皚的冰雪覆蓋,寒天凍地的,不趁這時候幫她調養調養,她這瘦弱身子恐怕捱不過嚴冬。
無言地在心底暗自想著,藍雋皓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視線所及,只有一把黑溜溜的髮絲。
他不明白自己幹嘛為她擔心,不過是個丫頭罷了!
雖是這麼想,但是,看她一徑低著頭、一副自卑的模樣,藍雋皓不自覺地開口:
「我娘也怕冷,以前府裡有個院落栽滿了大大小小的梅樹,卻不曾見梅樹開花,因為『他』讓人在每個角落沒日沒夜的燃著火盆兒,明明是寒冬卻暖得不得了。我娘總是笑瞇瞇的告訴我:如果哪一天梅樹開了花,要我不要難過,勇敢的活下去,但我不懂娘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五歲那年,梅樹開花了,整個冬天,娘總是站在梅樹下,任白花花的花瓣兒灑了一身,然後,花謝了、娘走了,春梅收成後,『青梅居』也成了廢墟……」
彷彿說著別人的故事一般,藍雋皓面無表情地低聲喃語,唯有渾厚的嗓音添了絲暗啞,讓人察覺出他的情緒。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輕易地開口跟她說這些,藏在心底二十幾年的痛連最親近的小廝都不知曉,他怎會……
也許是她孤苦無依的身世,讓他憤世嫉俗的心平衡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