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的搖搖頭,他愈發地加快腳步。
從十歲進藍府後,雖然他的身份是個小奴才,但是,服侍爺的好差事讓他一向吃得開,連上街買東西都有店家替他特別服務,只求他在爺面前說句好話,這會兒,身後跟了個髒兮兮的乞丐婆,他的身份都被玷污了啦!
「快、快、快,別拖拖拉拉的!」
偏頭看了一眼追得氣喘吁吁的聶小舞,春喜心裡總算平衡了點兒。
平常總是他追爺追得辛苦萬分,現在終於有個人走得比他慢了。
稍稍抬起頭,聶小舞難受得直喘氣,腳下卻是一點兒也不敢稍停。其實,以女孩子來說,她走路算是很快的了,因為但是男人和女人天生上體能的差異,就算春喜充其量只能算是個大男孩,體力還是比她好。
舉手拭了拭額頭上微微沁出的薄汗,聶小舞一邊努力加快腳步,一邊按捺下屈辱的感覺喃喃致歉: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這些年的經驗教會她以謙卑來保護自己,再不滿、再不甘心,都留待一人獨處時咀嚼。
聽見她微弱的聲音,春喜一愣,再看她辛苦萬分的模樣,頓覺自己欺人太甚,好歹,她也是爺挑的人哪。
於是他不自覺地緩下腳步,兩人一路沉默的到了暫時下榻的客棧。
「就是這兒了,進去吧!」春喜一邊說,一邊率先走進客棧,誰知走了幾步,才發現她還愣愣地站在門口發呆,讓他原先有些愧疚的心情稍減,忍不住又大聲了起來:「進來呀,淨站在那裡做什麼?」
站在氣派輝煌的門前,聶小舞有些膽怯。
她認得這裡,這兒是城裡最高級、最氣派的一家客棧,不過,也是一間掌櫃最苛刻的客棧。她永遠也忘不了裡頭那個臉上有著一顆大黑痣的掌櫃,他寧可將剩菜剩飯倒進水溝中,也不願施捨給餓了好幾餐的孩子們,更甭說用怎樣粗野的言語辱罵他們了,想不到,自己竟有走進這兒的一天。
「進來呀,你在發什麼呆?」
見她遲遲不動,春喜忍不住有些不耐的踅出來。
「我……」
聶小舞搖搖頭,正想說些什麼,冷不防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讓他倆同時轉過頭去。
「臭乞丐,你在這裡做什麼?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們這些人跟糞坑裡的蛆差不多,既骯髒又惹人厭,我是不會給你們食物的!」身材肥短的掌櫃誇張地揮揮手,彷彿她是多噁心的東西似的,「去、去、去!別站在這裡,看到就不舒服!」
但一轉頭看到春喜,他的臉就像變魔術一般,瞬間堆滿笑容,就連肥滋滋的大肚子也因說話一上一下震動。他親親熱熱地拉著春喜的手叫著:「唷,春喜少爺呀,怎麼沒看見藍公子?來、來、來,別站在那兒,省得給她的臭味熏著了,您放心,我馬上就趕她走,不會讓你們不舒服的。」
皺著眉抽開自己的手,春喜第一次對他的熱誠感到厭煩,還來不及說什麼,只見聶小舞被重重一推,往後踉蹌退了幾步,重重摔在地上。
手肘的痛覺馬上傳到腦部,她吃痛地皺起眉,緊咬著牙以防自己痛叫出聲。
為什麼?為什麼同樣是人她就得活得這麼卑微、這麼屈辱呢?
「這只是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還不快走!嚇著了客棧裡的老爺、公子們,還有你好受的呢!」
「夠了!」看她整張臉都皺在一塊兒,春喜終於看不下去了,大步向前拉起她。「她是爺的人,別再讓爺聽到你現在說的話。」
說完,便拉著聶小舞走進金碧輝煌的客棧,留下愣在原地的掌櫃。
他剛剛沒聽錯吧?那臭乞丐竟然是藍公子的人?
第三章
狗眼看人低的傢伙!
快步地繞過優美的庭園,春喜領著聶小舞很快地走到他們住的房間,隱藏在綠竹中的小屋清幽而安靜。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氣什麼,但是,看到現在無聲無息跟在自己身後的那個乞丐婆,就忍不住要幫她出頭,真怪!
「就是這兒了!」壓下心裡怪異的感覺,春喜出聲道。
推開房門,他率先走進去,探頭看了一下屏風後已準備好的熱水,才轉過身來看向一徑垂著頭的聶小舞。
這兒的服務果然名不虛傳,掌櫃的還愣在門口發呆,底下的人就已經把他吩咐的洗澡水和乾淨布衣準備好了。看著聶小舞,春喜粗聲道:
「好了,別淨杵在那兒發呆了,進去洗個澡,順便把你身上那件破爛東西換掉,真是難看死了。」
聽見他的聲音,聶小舞才緩緩的抬頭。
這是……
驚訝地看著眼前如夢似幻的景色,聶小舞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神仙住的地方嗎?否則,怎會如此漂亮?
「進去呀,你在幹什麼?」見她遲遲不動,春喜不耐煩地催道。
「好美哪……」這輩子第一次看見這麼雅致的地方,讓她忘了偽裝,情不自禁的喟歎著。
她還以為這個世界上到處都像廟口、市集一樣嘈雜骯髒呢,想不到竟有如此世外桃源!
她著迷地看著圍繞在小屋子旁深深淺淺的綠。
「嗤!」春喜一聽,馬上低哼了一聲。「土包子,這裡連藍府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你就這麼大驚小怪,等回到藍府後不就嚇死了。」
「藍府?」她困惑地皺起眉。
「就是爺的家啦!」春喜粗聲粗氣地回答,卻掩不住聲音裡的絲絲得意,誇張地描述著:「在那裡像這樣的小屋,都是給丫頭們住的,主子們住的屋子可不得了了,比這壯觀、氣派個幾千幾萬倍,走進藍府,要是沒有人帶著,不迷路才怪!」
「真的有這種地方?」雖然艱苦的生活讓她早熟不少,但是,充其量不過二八年華,看見驚奇的事物讓她一反謹慎的態度,好奇不已。
「廢話,難道你以為我在說謊嗎?」聶小舞的反問讓春喜跳腳,臉霎時漲得通紅。「在我們那兒誰不知道爺的名字?誰不知道藍府的位置?除非那個人是剛出生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