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地搖搖頭,聶小舞的視線落在擺滿佳餚的桌面。
好豐盛的一餐呀,炸得香酥的黃金蛋、柔軟的芙蓉豆腐、碧綠的綠色蔬菜,還有一隻隻肥美多汁的雞腿,紅紅綠綠擺了一桌煞是好看,若是最近犯風寒的小七看到這麼豐盛的食物,保證病好了一大半。
看她直盯著桌上的食物,藍雋皓知道她的心思早飄走了,肯定沒注意到自己的問話,遂偏了偏頭看向春喜。
「爺,她剛剛在澡盆裡睡著。」春喜機伶地回答。
點點頭,示意他倒來一杯熱茶,藍雋皓開口道:「喝下去。」
這種天氣泡在冷水裡,連身強力壯的大男人都不見得受得了,更何況她?藍雋皓可以理解。
「啊?」聶小舞茫然地抬頭。
抬高下巴努了努嘴,藍雋皓沒有出聲。
聶小舞低下頭,才發現自己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杯還冒著熱氣的茶。
用雙手捧起,她馬上感覺到溫暖,細細啜了一口,香冽的茶香在口齒間流轉,初時有點兒苦澀,但是馬上化為甘甜,讓人捨不得一口吞下。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水可以這麼好喝,難怪小時候聽廟裡的師父上課時,老聽到古人品茗作詩呀。
見她又是滿足又恍然大悟的神情,藍雋皓雖然不知道她悟出了什麼,但是,心沒來由的飄了起來。
藍雋皓用手支著頭,靜靜地看她啜飲,好一會兒,見她放下茶杯,才開口問道:「餓了?」
被他猜出她的心思,聶小舞飛快地看他一眼,紅著臉羞赧地點點頭。
他會給她一些東西吃是嗎?那她是不是應該站到一旁等他們用完餐?
「你去哪兒?」眼角餘光瞥到她站起身,藍雋皓不解地問。
「我……我到……一旁……去等……」沒有料到他會叫住她,聶小舞回話回得結結巴巴。
看著她,藍雋皓有一會兒的沉默。
「坐下,春喜,你也一起吃。」在他的規矩裡絕沒有尊卑的差異,若沒客人在場,貼身侍著一起用餐是常有的事,她最好習慣這一點。
呆呆地看著名喚春喜的小廝落座,聶小舞有點兒不知所措。
她鮮少和外人相處,今天已是特例,更甭說和人一起用餐了,這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見她遲疑,藍雋皓再說一次:「你存心教大家都餓肚子是嗎?」
這個指控何其嚴重,聶小舞隨即驚惶地坐下,不安地看著他。
「開動。」感覺馨香在身旁落下,藍雋皓看也不看她一眼便逕自舉箸。
看看他又看看吃得自在的春喜,她遲疑地拿起筷子,輕輕含進一小口潔白飽滿的白米飯。
好香、好好吃……不曾吃過這麼新鮮的食物,她感動得幾乎要流淚了,她慢慢咀嚼著口中的食物,品嚐難得的美味。
見她感動的模樣,藍雋皓不發一語,既然主子都不開口了,原本覺得好笑的春喜自然不敢出聲。
見她好不容易將第一口米飯嚥下,藍雋皓才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第四章
「小……舞……」嚥下口中的食物,她怕他聽不清楚,遂再說一次:「我叫聶小舞。」
「聶……小舞?」
「嗯,聶是廟裡師父給的姓,小舞是因為他說我小時候老愛動來動去,像在跳舞一般,所以就叫小舞了。」
藍雋皓表示明白的點點頭,「你爹娘呢?」
「不知道。」回答過太多次的問題讓她原本易感的心麻木了些,她搖搖頭,倔強地不讓心底深處的感受影響自己。「師父說我才剛出生就出現在廟裡了。」
窺見她眼底的心傷,藍雋皓不再多問。是他疏忽了,無端端惹她難過。
飯廳一下子安靜下來,除了偶爾有碗筷碰撞的聲音外,沒人開口。
藍雋皓看著她安靜地低頭吃飯,除了碗裡的白飯以外,不曾嘗嘗其他菜餚,他忍不住問:「這些菜不合你胃口嗎?」
「嗯?」雖然她一口都沒吃,但是光看那油亮美麗的拼盤,就知道味道一定極好,她不明白藍雋皓怎會這麼問她。「還是……白飯真有那麼好吃,讓你吃得頭都抬不起來?」藍雋皓注意到她從頭到尾一直低著頭,根本不看桌上的菜餚一眼。
「習、習慣……」她放下手中的瓷碗,輕聲回答:「廟裡還有十一個小孩,每個都比我需要食物,有飯吃就很好了……」
他們的生活並不容易,有一頓沒一頓是常有的事,年紀小的娃娃不懂事,捱不了餓,身為姊姊的她就得自己餓肚皮,有饅頭果腹就很幸福了,更何況今天還有白米飯呢。
記得師父老是告誡她: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不想因為今天的好運放縱自己,免得養刁了胃口。
看她一眼,藍雋皓平靜得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難怪她如此瘦小!從不這麼深入的接觸這些與他明顯處在不同階層的人,藍雋皓第一次發現人生來的不平等,他以為自己對家裡的僕傭已做到最大的仁慈,卻想不到還有許多人生活在黑暗窮苦中。
「怎麼不找工作?」
聞言,聶小舞輕輕的笑了。
「談何容易?我既不懂詩書、也不諳琴曲,說書唱曲兒第一個不行;到布廠當女工,頭頭兒嫌我手髒;到大人家裡當丫頭,管事嫌我笨,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到哪兒找工作?百花樓、凝香閣嗎?也得看老嬤嬤肯不肯收。」
聽著她自貶的話,藍雋皓忍不住大喝一聲:「不准你這麼說自己!」
該死,她真的考慮過到百花樓那種地方去?
堂堂一個大男人,藍雋皓不會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光是想像她巧笑倩兮的倚在窗旁,他就忍不住心中有氣。
夾起一隻炸得金黃香酥的雞腿放到她碗裡,藍雋皓板著臉開口:「吃,以後你就是藍府的人了,不准你再有這種念頭。」
看著自己面前的美食,她的注意力明顯地被轉移了,根本沒聽到他後來說的話。
「這……這是給我的?」她小聲而遲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