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打破沉默,慢慢地朝醉漢走來,而他手中正拿著一把小提琴。
「喜歡聽歌嗎?」低沉冷酷的聲音。
醉漢慵懶地偏頭看著他,嘴角漾起好大的笑容。
「聽歌?哈哈哈哈——我現在有什麼心情聽歌!」醉漢傷心起來。「我失業了,該死的金融風暴!」仰頭又是狂飲。
「能夠讓你心情平靜的旋律。」他已經將琴拿高,架在自己左側脖子上,右手拿著弓,架放在琴身身上,那氣勢非常驚人。
曲曲柔轉、韻韻惆悵,哀戚的曲調流瀉,著名「貓」劇裡的「回憶」正由艷琴箱中狂嘯而出,醉漢手中酒瓶倏然一鬆,碎裂在地上,而醉漢臉上出現了難以言語的平靜,整個人自身後的牆壁跌滑坐在地上。
「結婚……生子……妙麗……我可愛的女兒……」醉漢整個思緒完全飄離現實,沉浸在過往回憶中,眼角泛出一顆顆帶著美麗、快樂光芒的淚珠。
回憶的旋律悠揚奏起、結束,弓弦往前拉長,慢慢淡出、停止。
「塵歸塵、土歸土。」
醉漢臉上掛著微笑,身形、靈魂消失在黑夜之中,最終,他忘卻了最不開心的事,有的只是往日開心的回憶。
月光撥開烏雲,光塵落照在黑影身上,微微火紅的髮色透在光珠之下,顯得特別明顯而泛著濃烈的火海顏色。
閻羅炙拿下夾放在脖頸處的小提琴,旋身走出暗巷,黑色披風在身後飛揚,直到身影與天地融合、消失……
戚祖兒真的賭氣沒和閻羅炙一起去吃飯,她窩在房間裡,整個人蜷在棉被裡,因為害怕閻羅炙會無聲無息闖進她房間,也怕充足的氧氣讓她想起一切,她只好將自己埋進厚厚的棉被裡,時間一久她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睡夢中她只見到一堵黑色高大壯碩的身形,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不明顯,連髮色都看不清楚,就像是一團黑霧。
倏然間,那黑影轉過身,兩束冰冷眸光像野獸鎖定獵物所散發出的兩道火炬,緊緊牢盯著她。
後來,那人的身影卻越來越大、越來越接近她……
驀然間,她竟清楚的看見那人的髮色,令人渾身打顫的火紅色!
她揪緊領口,腳顫抖地往後挪……
但那人緊跟不捨,腳步也直直往她這方挪,當她能清楚看見他的身影、全部面貌時,她雙肩竟被人強力攫住,帶著冰酷神情的偌大面容離她只有幾寸的距離,她清清楚楚的看見那人的容貌,看見他眼中與人不同的孤傲、譏誚一閃而過,性感唇角漸漸以最殘虐的方式漾開。
當他的臉逐漸接近她,她竟莫名地聞到他身上特有的氣息;那微笑,實在令人感到渾身發冷,在他的唇快接近她時,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讓她雙手奮力一推——
「閻羅炙!」
戚祖兒驚坐起,呼吸急促不已,她感覺整個身體都是冷的,伸手往額頭上一摸,竟佈滿了汗水,而且是冷汗!
房裡冷氣吹得很厲害,而她又是一身汗,冷得更厲害。
她怎麼會夢見他?
戚祖兒閉上眼,將臉埋進雙掌中。「真是不可思議。」她不該夢見他的!戚祖兒猛搖頭,決定去沖個澡。
肚子不客氣地咕嚕咕嚕響,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好餓。」
晚餐為了躲閻羅炙,她根本沒下去吃飯,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東西可吃?
想到這兒,戚祖兒趕緊拿著衣服跑進浴室梳洗一番,再出來時,她已經恢復了些元氣,拿著皮包便往飯店餐廳沖——
才要按下電梯關門鍵,一雙大手倏然從快合起的電梯門中輕鬆拍開,原低頭找看看鑰匙有沒有帶出房的戚祖兒不免抬起頭。
「要去哪兒?」
戚祖兒整個人下意識往後退,驚嚇得連手中的皮包都鬆手掉在地上。
「怕我?」閻羅炙發出特有的冷血笑聲,俊帥的身體蹲下,動手拾起戚祖兒的皮包。「怎麼?半夜三更不睡覺,想到哪兒去?」
「我……」
「嗯?」
「我只是想下……下樓去吃點東西……」戚祖兒動也不敢動地看著閻羅炙的右手彎成一個直角,釘在她頭頂上方,身體與她靠得好近。
「吃飯?我以為你不餓。」他嘲諷道。
「我……」原來她避著他不見,所以不下樓去吃飯,但仍舊逃離不了他,依舊撞上了他。
「那好。」
他突然抽離,雖然給她有種得到救贖的喘息空間,但相對的,她也感到一種落寞感,像……心愛的東西突然離自己而去一樣。
搞不懂,她實在搞不懂這種感覺!
第4章(2)
「既然你大小姐想吃飯了,很好,我會吩咐大廚好好為你這嬌客準備、準備的。」
他說話好衝!戚祖兒瞋了他一眼。
「不滿意?」
「不敢。」她別過臉去。
他以兩指扳正她的臉。「在我看來,你眼中表明得似乎不像口中說的。」
「我……」她歛眼將視線調向別處,臉上兩朵羞紅冒了出來。「我沒有言不由衷。」
他旋身。「你自己清楚。」
電梯門在此刻打開,因為已經入夜了,飯店大廳沒有多少人在走動,連櫃檯人員都由白天的四人精簡成兩位男性服務員。
閻羅炙沒有停下腳步,也不在乎戚祖兒是否有跟上,他直奔服務台。
「餐廳關了嗎?」
「閻羅先生,餐廳已經關了。」
「開了它,順便叫大廚回來上班。」一副命令的口氣。
「可是,閻羅先生……」飯店人員為難地不知如何回答。
他們早就接到上頭的命令不能得罪這個貴客,他在捷克的音樂地位遠在其他一同演奏的音樂家之上,並不是他在全世界的名聲比其他音樂家響亮,而是他們國家對閻羅炙的鍾愛吧,他們確實是比較欣賞他的演奏,甚至獨鍾他特有的音樂家氣質。
不過,原本就聽說他很難伺候,沒想到還真是如此狂傲、目中無人。
閻羅炙不動怒,但光聽他極為平靜無波的嗓音,能不害怕的還真是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