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嘟!嘟!嘟!下面音響,七點整。」
在康乃愫的閨房裡,有一台價值不菲的迷你音響組合。它奮力的從床頭櫃上,傳出軍中叫人起床吃飯的號角聲。
翻過身,一腳打斜掛在床沿,她嘟噥著撈起抱枕抱在懷裡,繼續埋頭大睡。
「各位聽眾朋友,大家早。歡迎您收聽熱線聯播。接下來的一個鐘頭,由我全家馨及康哲絕為您服務——」
「各位聽眾朋友,大家早。我是康哲絕,首先為您播報今天氣概況。……因本省受滯留鋒面影響,午後將有短暫陣雨,提醒各位聽眾朋友外出時,記得攜帶雨具。以下是今天全省各地氣象預測及溫度報告……」俐落帶有磁性的低沉嗓音,迅速的播報著各地天氣概況。
「澎湖多雲時晴,午後有雷陣雨……」
「再來為您播報今日各大報紙的新聞提要……」全家馨朝對她怒目而視的康哲絕,掀起抱歉的笑容,插入他的話題,以衝鋒鎗掃射的速度,急如星火的把各大報紙的頭條新聞朗讀一遍。
真是的!要不是在進播音室前,導播再三哀求她,「拜託」她在康哲絕發出驚人之語前,打斷他滔滔不絕的嘴,全家馨可沒興趣冒著可能被砍頭的危險,置康哲絕的意願於不顧。
台灣第一大廣播界的當家主播哪!英俊瀟灑自是不在話下,可怕的是,他可是全島小自十歲、老至九十九歲,只要是愛聽聯播的女性生物,捧在手心的最愛,惹火他不啻是在老虎嘴上拔毛,不要命。
不過也還好啦!她全家馨恰巧是人如其名的視錢如命、標準的「錢仔嫂」;只要老闆肯「加薪」,要她做點殺人放火的勾當,絕對是可以商量的。
何況,她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社會新鮮人呢!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如果她真有「行為失檢」的地方,康大爺「應該」也會看在她是初出茅廬的份上,原諒她,不與她計較才對吧?
就在她心花怒放、兀自幻想個不停的當口,在外圍收音的工作夥伴,全部如出一轍地停下手邊工作,抬頭望向空氣膠著的錄音室。
「看看老總給康仔找了個什麼寶!這丫頭膽子大到令人吃驚。」副導播林成睦透過隔著錄音室內外的厚片玻璃,看著康哲絕當場跳腳,禁不住傻眼。
斯文秀氣的康哲絕,也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候?真是天下紅雨哪!
站在林成睦旁邊、但任錄音工程的黃大屈,也被全家馨「藝高膽大」的創舉嚇傻了。他傻呼呼地點頭,附和同儕的說詞,悶不吭聲的反評論留在心底。
要是康哲絕還是那個足以動搖廣播界國本的「大哥」,全家謦恐怕沒命活到看見明天的日出。沒有人可以視他的「喜好」為敝屣,就算是政大新聞系第一名畢業的高材生也一樣,敢捋他鬍鬚,就要有必死的決心。
錄音室內,康哲絕素淨的臉上,若是有半點鬍渣子什麼的,恐怕早已吹鬍子瞪眼,氣得七孔流血。
這小女孩以為自己是誰?居然敢冒冒失失的打斷他的話,簡直……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以最直接的行動,做無聲的抗議。康哲絕二話不說、直接關掉全家馨的麥克風,在她詫異的眼神下,拿長繭的大掌蓋住她微開的嘴,露出「康哲絕」式的招牌笑容。微傾上半身,透過廣播,以麻人酥骨的溫柔吐語:
「乃愫妹妹,該床羅!已經七點七分了,再不起床,你上班會遲到喔。
她終於知道老總在怕什麼了。康哲絕溫柔帶磁性的嗓音尚未告一段落,全家馨整個人滑出他的魔掌,直接從椅子上跌下來,癱坐地,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瞪他。
老天,這傢伙以為他在幹什麼呀!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當著全國聽眾的耳朵前,用迷死人的聲音.透過公眾服務網叫自已的妹妹起床?這未免太「那個」了吧!
頃刻間,全家馨漂亮的O型嘴,張得足可塞下一粒鴕鳥蛋;康哲絕在全家馨心目中,完美的形象幾乎破滅,讓她心碎欲死,恨不得一頭撞向錄音室的隔音玻璃,讓自己撞昏倒以便假裝不認識他。
「看來老總還是失算了!以為給康仔找個小女孩來,就可以制止他透過聯播叫妹妹起床。嗤!滑稽。」又是一個跌破眼鏡的傻子。回過神來的黃大屈,見怪不怪的搖頭;自找罪受,就算她跌的四腳朝天,他也沒想到要衝進去,來個「英雄救美」。
全家馨只是跌下座椅,算是災情「輕微」的一個了。
上一個跟康大帥哥搭檔的美麗女主播,在聽到他以對待情人的聲調,朝距離錄音室二千公尺遠的小妹發出迷人的晨喚後,當場跌下主播椅不算,還撞斷下巴,足足躺在醫院吊了一個月點滴咧。
「康仔這戀妹情結,要到幾時才會結束?再這樣下去,全國聯播的廣大聽眾不拿雞蛋砸廣播公司的大門才怪。」林成睦有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廣闊胸襟,他愁眉苦臉的詢問同事,同時也問自己。
「結束?我看就算『奶酥妹妹』結婚,他變態到足以送進神精病院症狀,也不會痊癒,你慢慢等吧!」
康乃愫名奶酥,是康家五個兄弟捧在掌心的寶,也是所有僱用康氏兄弟工作的老闆們,夜晚入寢時的惡夢。
☆☆☆
佔地百坪的大宅院,康家。
「碰」地一聲,康乃愫結結實實的從床上跌下來。
「唉唷!」按住小巧的臀部,康乃愫半闔著眼,呻吟著爬起來。
睡眼惺忪的伸手觸摸床墊,她不死心的還想爬回床,好好睡他個天昏地暗。
「奶酥,醒來沒有?」探頭進來的是康家老大哲超,一把鍋鏟拿在手上,像亮晃晃的刀,眩目逼人。他例行公式的喚她一聲,轉身便又回去廚房繼續他的「愛妹早餐」。
「就醒了、就醒了……」嘟噥一聲,康乃愫沒好氣的應嘴,最後的聲息,則無奈地埋入長寬正八尺的水床內,悄悄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