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跟著尹是徹進入他的辦公室,赫連萱萱的心裡就湧上更多的憤怒和恨意。
尹是徹一身沾滿灰塵的西裝和臉上新冒出的鬍髭讓他更顯頹唐。他已經兩天未曾合眼,回新加坡處理是諺的身後事、安撫父母親激動的情緒。
基於種種考量,身為天主教徒的尹是諺在三天之內下葬聖基亞墓園;葬禮當天母親曾多次體力不支昏倒在父親懷中。
或許是他不習慣將哀愁情緒表現在臉上,所以他一滴眼淚也不曾滴下過;親戚們說他冷血,說他沒感情,自己的親生弟弟死了居然還能這麼冷靜!他何嘗想這般,如果他不堅強起來,難道要他和家人一樣崩潰?
尹是徹轉過身面對赫連萱萱。「有事嗎?」
啪!赫連萱萱二話不說的給了他一巴掌。
「你——」尹是徹震驚地撫著臉頰。
「我恨你!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赫連萱萱瘋狂地嘶喊。
「萱萱……」
她不讓尹是徹有任何說話的機會,搶著開口:「是你!是諺學長是你害死的!我不會原諒你!我要讓你生不如死,讓你嘗到這種痛徹心扉的滋味!」
「你冷靜點——」尹是徹緊抓住她過分激動的身子,擁入懷中。「萱萱——」
「放開我!你這個劊子手!」她捶著厚實胸膛的小手因尹是徹緊緊的擁抱而無法使力。「我恨你……」佈滿淚水的小臉深埋入充滿陽剛氣息的懷抱中。
「對不起……對不起……」
「不——」赫連萱萱猛然推開尹是徹。「不!別碰我!劊子手!」過分的激動使赫連萱萱迭步後退至門邊。「我要讓你後悔一輩子,讓你痛苦一輩子!記住,從今以後,我赫連萱萱將是你一輩子的敵人、你心中永難磨滅的對手、永遠螫痛你良心的刺!」這是對他的承諾,也是她對自己的誓言;她會讓他後悔一輩子,讓他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償還。
「萱萱——」
八年後
「被削了?」林海華同情的看著剛走出電梯,滿臉挫敗的陳建民。
陳建民無奈地閉眼,垂頭喪氣的重重點頭。「我的報告沒通過。」他自認為他所提的方案是萬無一失,而且完美得讓人無法挑剔呀!怎麼……?
「怎麼會沒通過?我們不是開過會,而且地點也選得很好啊!」林海華不解。
「總經理嫌建設公司不好。」
「不好?『恚徹』是台灣最好的一間建設公司,總經理怎麼會嫌它不好?」
「那你就得自己去問他了。」當總經理宣佈將在南台灣開設分店時,要他評估好一切開店條件;由於這是他第一次負責這麼重要的案子,理所當然的他必定盡全力以求做到最好,誰知道……虧他熬了三天兩夜的時間趕報告。
「那現在呢?總經理決定將工程簽給哪家公司?」
「大林。」陳建民吶吶的說道。
「有錢人的思想果真和普通人不一樣。」林海華笑笑。
「我不是有錢人,你問我我也沒法回答你。」
如果將「恚徹」和「大林」兩家公司拿來相比較,那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一間是國際性的建設公司,一間是南台灣的一家小公司,總經理的思考模式可真奇特。
林海華眼中閃爍著戲謔。「我也知道你不是有錢人,所以才沒問你,我只是在自言自語罷了。」
「是啦、是啦!反正我再多奮鬥個幾輩子也不可能變成有錢人,行了吧!」
「我可沒說。不過你還算有些自知之明,知道有錢人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當的,除非你有個有錢老爸,或者被某個四五十歲的有錢老女人包養,否則想當億萬富翁?我勸你別妄想了吧!」
「喂,你損人也不是這樣損法,至少也得看在我和你同事多年的份上,多給我留點面子。還好現在辦公室裡人少,要不然我不丟臉丟大了。」陳建民抗議道。
「說你需要找個老女人包養,又不是什麼多丟人的事,那麼緊張!何況,現在的社會是笑貧不笑娼,星期五餐廳不是一家開過一家,全台灣的牛郎甚至快追平舞女人數。」林海華弔詭的對著陳建民發笑,笑得他頭皮發麻,從頭涼到底。「喂,你哪天要是真想開了,到星期五餐廳做,我一定找幾個姊妹淘去捧你的場。」
「林海華,你正經點!」
「我是很正經呀!」林海華睜著一雙認真的眼睛。「我真的會去捧場嘛!哪怕一個小時要花上我一個月的薪水——」
「林——海——華——」陳建民吹鬍子瞪眼睛的瞅著林海華,被她氣得雙頰泛紅,幾乎都快青紫了。
「好啦!」她不滿地嘀咕:「我只是想盡點做朋友的道義,這樣也不對。」
「你這個人的思想怎這麼歪,居然勸朋友下海當男妓」
「不是男妓,是牛郎。」林海華認真的糾正。
陳建民生氣的喊:「還不是都一樣!都是在『做』!」
「那可不一樣,至少牛郎聽起來就高級點。」
「高不高級都是違法的事,我懶得和你說。」陳建民不理林海華,轉身往自己的辦公桌走去;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著想,還是少和她在一起為妙。
況且,他還得把「大林」公司的評估報告打好呈交上去。
嫣紅楓樹林、潺流溪水和悅耳鳥鳴聲,落霞孤鶩的美麗景致竟無法吸引紅衣美女。
「你還是決定這麼做?」落葉知秋,林岳撿起一片枯老楓葉,拿在手裡把玩。
紅衣女子並沒有回話,眼神遠遠地看著起伏山巒間漸漸隱沒的夕陽。
「當年或許是他的錯,但經過八年的煎熬……也該結束了。」
紅衣女子漾起一抹陰冷絕美的笑容,透過精緻美目看著林岳。
「難道你還想繼續互相折磨下去?八年的自責還不夠嗎?」林岳害怕他最要好的朋友會就此迷失自己。
「或許你該問問,我這八年的傷痕是否縫補好了?可以原諒他『無心』的過失?」她嗤哼一聲。「或許讓我告訴你答案……還沒。那道深及臟腑的傷痕,幾乎可以說完全無法修補……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