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她發現了那個站在樑柱邊的高大身影——
「那個。」她怯怯地說。
「哪個?」柳原慎太郎微怔。
「就是站在柱子邊的那個大哥哥……」
柳原慎太郎朝她所說的方向望去,有點訝異。
他微皺起眉頭,「他對妳來說,不會太大了嗎?」
「我會長大。」她說,「那個大哥哥說他二十歲,總有一天我會追上他的。」
「是嗎?」他神情有點奇怪,「不過……」
「不過什麼?」她疑惑地望著父親,「是您說誰都可以的。」
「我是這麼說的沒錯,不過……」他搭在她肩上的手突然微微用力,「他可配不上我的小公主。」
「為什麼?」
「因為他……」他欲言又止,沒把話說完。
香代睜著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著父親,等著他的回答。
「仲川家還有個大哥哥,也許妳可以選擇另一個……」
「爸爸,」等不到他的回答,香代有點不滿,「您還沒告訴我呢。」
他蹙起眉心,有點為難。
最後,他決定敷衍她。「這件事,爸爸以後再告訴妳。」
「爸爸……」香代不死心,還想追問,但終究還是沒得到她要的答案。
因為就在柳原老爺的生日宴會過後不久,柳原慎太郎及妻子智能子就在一場車禍意外中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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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十六年,東京,希爾頓飯店1107號房。
剛洗過澡的仲川達也,只圍了條浴巾,就站在窗前,遠眺著東京璀璨奪目的夜景。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就如同往常一般冷漠。
他不常笑,不愛笑,甚至他已經忘了怎麼笑,人前如此,獨處時亦是。
他臉上的寒霜隨著年紀的增長,越積越深,而他卻不自知。
兒時的他,是個快樂的孩子,有父母的愛護,還有一個弟弟。
他跟小了他一歲半的弟弟同年上小學,卻從來不覺得哪裡不對。母親要他處處讓著弟弟,他也覺得應該。
他從小便愛黏著母親,就跟弟弟一樣,但他卻慢慢的發現,母親看著他時的眼神,跟看著弟弟時不一樣。
天真童稚的他,心裡雖然感到納悶,卻也不曾懷疑過什麼。
他聽從母親的交代,事事讓著弟弟,吃的、玩的、用的,甚至連在校的成績都不敢贏過弟弟。
他一直以為這都是理所當然,直到他發現事情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國小三年級的那個夏天,他無意間聽到老管家跟傭人的談話,才知道了他一直不知道的事實——他不是母親的孩子。
他是另一個名叫佐佐木良子的女人所生的孩子,而那個女人,他的生母,在生下他時就死了。
因為知道自己不是母親的親生兒子,他更努力地想成為一個乖孩子,以得到母親的歡心。
於是,他壓抑自己,凡事都低調且不出鋒頭,只希望拚命禮讓弟弟的自己能讓母親高興。
但不管他怎麼做,母親對他的態度還是一樣,溫柔、客氣,卻不溫暖真心。
他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可是在多年後的一個晚上,他才驚覺天真的他把一切想得太簡單。
那是大學聯考前的一個晚上……
因為熬夜唸書而睡不著的他,正準備到游泳池去活動一下筋骨,幫助睡眠,不料卻聽見父親及母親在客廳裡的爭執,也就是在那一晚,他的人生有了重大的轉變——
他發現他的生母佐佐木良子是父親的外遇對象,也就是說,他是情婦所生的孩子。他出生後,因為生母難產離世,於是他便成了現在的母親的第一個兒子。
母親把他當親生兒子般養大,心裡卻從沒承認過他。她接受情婦所生的他,只是為了讓父親心裡愧疚,只是為了讓外人知道她有多偉大。
生怕自己的親生兒子比不上情婦所生的孩子,所以她堅持讓他延讀一年;為了保障自己兒子的權益,所以她從小就教導他要禮讓弟弟,怕的就是情婦所生的孩子,比她的親生子更成功。
而從她答應把他當親生兒子養的那天,她就算計著所有事情。
知道實情的他,變得更加憂鬱深沉。
他繼續佯裝不知情,也沒有改變對現在的母親的態度。他依舊叫她一聲母親,依舊盡著他身為兒子的本分。
但那一年聯考,他考上了帝大的第一志願,把弟弟達己遠遠的拋在後頭。
那是他對母親的抗議。
抽完了一根煙,他看了看表,皺起眉頭。「女人……」他輕啐一記。
念完帝大,他出國修了幾個學位,回國後便進入了父親的公司。短短兩年,他已經跟比他更早進入公司的達己平起平坐,甚至有凌駕其上之勢。
這件事讓母親焦急憂慮、生氣不滿,但像是擔心她的反應會令他不悅似的,她並不敢多說什麼。
從前總是他小心翼翼的看著母親的臉色,而現在……情勢已經逆轉。
又點了一根煙後,他下了一個決定。
這支煙抽完,那個昨晚在PUB裡跟他約好,在此時此地相會的女人再不來,他就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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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八點整,香代來到了希爾頓飯店的1107號房門口,「就是這裡……」
她高中時全家移民加拿大的好友夏希回國探親,就住在希爾頓飯店,而她今天是來跟夏希敘舊的。
敲敲門,她掩不住唇角的笑意。
門打開,一名赤裸著上身,全身上下只圍了條浴巾的男人睇著她。
她嚇了一跳,耳根也立刻又紅又熱。
他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雖有點陰沉,卻難掩他迷人的魅力。約莫三十出頭的他,有著一張冷靜,像是不管什麼事都驚動不了他的俊臉。
光潔的額頭,濃密而長的三角眉,那幽黑的眸子像是兩顆在黑夜裡綻放光芒的星子般;他的鼻樑直挺端正,給人一種嚴厲冷傲的感覺;他唇片緊抿,像是個不愛笑,甚至不愛說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