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
「不要喝陌生人給的飲料,也不要隨便跟人走。」
「我懂,快走吧!你不斷叮嚀,好像很不放心似的,一個小心,我又要誤會你關心我,到時,你甩不掉我這只黏人蟲,可怪不得我。」她說得似真似假。
他沒反駁她的話,點頭,轉身離開。
她留在原地,為他的不反駁傷心。
「瞧,他多害怕甩不掉妳?!」她對自己苦笑,拍拍自己臉頰,「好好享受妳在法國的最後一天吧!」
往前走,她專心看著每一個畫家的畫風,有漫畫式的人像畫法、有寫實素描,不管是哪種,畫者臉上的專注與被畫者臉上的期待,都吸引了深深的目光。
「阿姨,妳在找人幫妳畫畫嗎?」
稚嫩的童音吸引了深深注意,在法國聽到中文,豈是親切兩字可形容,她低頭,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男孩仰頭望她,她蹲下身,笑問他。
「是啊!你想推薦我哪一個畫家?」
「我推薦自己。」
「你?這麼小就出來賺錢,我應該欽佩你,還是到法院告你父母親妨礙兒童福利?」深深笑問他。
「我不收錢的,妳讓我畫,等我長大變成知名畫家,妳再拿這一張畫來找我,我免費替妳畫一張蒙娜莉薩的微笑。」
「小弟弟,不是每個女生都可以當蒙娜莉薩的。」
「妳比蒙娜莉薩更漂亮,畫起來一定更受歡迎!」
「首先,你得畫得比達文西更好才行。」
「我會努力,」小男孩眼中充滿自信。
「好吧!我們到哪裡畫?」
小男孩指著右手處的小餐廳。
「我媽媽在那裡。」說著,他不怕生地牽起深深,走向母親的方向。
「妳好,我叫於深深,是妳兒子招攬來的客人。」進了小餐廳,她對著少婦自我介紹。
少婦對她微微一笑,請她坐下。
「阿姨,我開始畫了哦!」小男孩打完招呼,拿出紙筆,學起畫家神態,開始替深深作畫。
「妳的孩子很可愛,你們全家一起到法國玩?」
少婦點頭。
「孩子的爸爸呢?」
少婦臉色僵了僵,然後拿出紙筆在上面寫下一行字--他把我們遺失了。
深深看住她,她不說話,傷心在她臉上深刻。
「可不可以,我用一個故事和妳交換一個故事?」
少婦沒回答,深深開始敘述自己的故事。
故事從一個小女孩的瘋狂崇拜開始,然後,偶像出現,短短兩星期,她為他獻上愛情,可惜,偶像對她的心不感興趣,執意將她遠遠推離。
眼前的她身處困境,認真算算只剩下七個月的生命,她想安排好孩子的未來,可是天不從人願,她處處碰壁。
停止陳述,拾眼看少婦,深深發現自己的淚水染上對方的眼睛。
「妳也有個和我一樣難受的故事嗎?」
少婦在腦中整理思緒,幾分鐘後,在紙上寫出一行宇--我和他認識,在這裡,他是個不出名卻很有才氣的畫家……
一個不順利的愛情在少婦筆下勾勒出來,她有絕好文筆,一字一字,不寫傷心卻處處傷人心。
就這樣,兩個小時過去,她們交心,深深拿出亮君給她的項鏈。
「曾經,有一個女生和我交換故事,她把項鏈給我,說等我找到比我更需要勇氣的人時,把項鏈送出去,現在,我把它交給妳。」
少婦在深深眼中看到誠懇,不多話,收下項鏈。
遠遠地,少婦看見奎爾朝她們的方向奔來,她提筆寫--他是妳的偶像?
深深順著她的眼光往後看,回答:「是他,我崇拜了十幾年的男人。」
少婦寫--他是一個不錯的男人。
「要是他肯愛我,就更不錯了。」
「世事豈能盡如人意?」她寫字時,奎爾到達。
「說的也是,我應該多一點接納,少一些抱怨。」
看到奎爾,深深二話不說,牽起他的手,那是她的霸道,是她最後的任性。
這時,小男孩把畫送到深深面前。「阿姨,妳要把畫收好。」
「我會的,你加油哦!」
「總有一天,我會變成和爸爸一樣棒的畫家。」小男孩信誓旦旦。
「嗯,我等你成功。」
深深起身,揮別少婦和小男孩,她明白,假期結束,乖乖合作,他們的下一站是戴高樂機場。
站在候機樓裡,奎爾的眼光無法離開她,理智上,他清楚這種行為不該,但情感問,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眷戀。
「要不要明天再走?」
奎爾突發一語,話甫出口,他立刻後悔。這建議很糟糕,再留她一天……他不確定自己能否通過考驗……
可以嗎?再留一天,再多看他二十四小時?
她想她沒本事,看他挽起心愛女人,為她戴起象徵一生一世的戒指。不!胸腔內疼痛隱隱,撐不過的,深深確定。
搖頭,她的否定讓奎爾放輕鬆,緊繃的肩膀鬆弛,但下一秒,深深的動作又拉出他的緊張神經。
她投入他懷抱,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他,說什麼都不放。
第一秒鐘,他試圖推開她,但沒成功;第五秒,他推開她的慾望降低;下一個五秒,他放任自己隨心隨性,回抱住她。
就這樣,深深一直擁著他,不在乎人們眼光,這刻,她的世界不大,只有他的懷抱那麼寬。
臉貼在他胸口,傾聽他的心跳聲,一聲接過一聲,那是最有規律的樂章,一如他的人,遵照規則走,一點不出錯。
深深逕自陶醉在他的懷抱裡,呼吸他懷間空氣,如果不去計較幸福是否太短暫,假設曾經擁有比天長地久更美麗,那麼她是最幸運的女人。
終於,廣播聲響起,催促分離,她離開她的幸福,揮揮手,再次保證:
「我不會再出現了,以前……對不起;未來,我祝福你。拜拜……拜拜……」
她揮手揮得很用力,拜拜說得很認真。她需要動作和聲音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否則淚水會趁機出擊。
「拜拜,拜拜,拜拜……」她每走幾步便回頭一次,但不說再見,一次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