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喟歎,事情是該公開的時候了,雖然瑞奇已不在,但她仍要還他公道。「等你把她帶回來,我再告訴你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
奎爾的猶豫只有三秒鐘,他大步走出房間。
往台灣的路程很遠,他必須加快腳步,至於艾琳娜晚上的家宴,他只能……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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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君贏了,在深深陪她上下幾十次樓梯後,她產下一名小男嬰,所以他的小名是寶寶,至於深深肚子裡跑輸人的傢伙,只好喊貝貝。
當護士把洗得乾乾淨淨的小男嬰抱到母親面前,深深看到亮君臉上的驕傲,身為母親是多麼令人驕傲的事啊!
若是可以……她願意用一切,向上帝換得身為母親的機會,只是,她擁有的東西不多,連生命都在上帝囊袋裡,她哪有籌碼和上帝談判?
「深深,妳看他長得多好。」
亮君不停碰碰他的小臉,碰碰他的小手,一個小小的生命在逆境中形成,他沒放棄一絲絲生存的機會,她該為他喝采。
「他的眉毛很濃。」深深說。
一個白淨的小男嬰居然有兩道濃眉,特殊得可以!
「他像他。」
亮君點頭,想起工籐靳衣。分離多時,每次想起,她依舊有哭的慾望,他還周旋在大老闆娘、小老闆娘、粉紅老闆娘中間?或者娶了條件資格相符的余瑛潔?她不知道。
看著亮君的黯然神情,深深抬起她的下巴,要她看自己的嘴形。
「亂講,他手長腳長,一點都不像倭寇。」深深努力把氣氛弄輕鬆。
「工籐靳衣很高啊!不像倭寇,大概是他有來自台灣母親的遺傳。」亮君知道深深的用意,撇開傷心,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小生命。
「我可以抱抱他嗎?」
「當然。」她把孩子遞給深深。
碰碰他白白的小臉、皺皺的額頭,不曉得要怎麼養,才能將他養成一個豐腴的小傢伙。
「我的貝貝生出來也會和他一樣嗎?」
「會吧!我們看一樣的東西、吃一樣的食物、做一樣的胎教,我想他們一定很有夫妻臉。」亮君笑說。
「那麼……如果我沒有機會抱貝貝,抱寶寶也是一樣的,對不對?」抬起眼,帶笑的臉龐閃過兩行淚。
「深深,妳有機會的,一定會有。」
亮君握住她的手,淚水跟著滾下。越接近生產,她們越不敢談論這個話題,每談起,便是禁不住的傷心。
「我但願有,可如果……如果我真的不在,亮君,妳必須一個人當媽媽、當爸爸,我知道很辛苦,可是我沒有別的人可以托付……請妳好好扶養貝貝長大,要真有下輩子,我做牛做馬還給妳。」
「傻瓜,下輩子我又不當牧童,妳做什麼牛馬?」摟住深深,兩個人哭成一團。
「亮君,我好不甘願,不甘願就這樣死了,可是……不甘願又能怎樣?」
「不會不會,妳好久沒發病,從貝貝五個月後,妳再沒住院、再沒吃藥,我們說過,為母則強的,對不對?」
不對!她的心臟常覺無力,她昏倒的次數一次比一次更密集,只是她不想浪費,想把錢省下來給孩子買奶粉。
「亮君,如果日子過不下去,把木瓜園和房子賣了,再不行的話,他每個月給我的五千塊歐元,拿出來用吧!」
「不行,那是妳的驕傲和自尊,說什麼都不能動那筆錢。」亮君搖頭。
「孩子和驕傲自尊相比,我選擇孩子。」
「不會的,一定有更好的選擇,比方選擇妳健康、孩子活潑,選擇我們兩個不需要丈夫的女人一起努力,為孩子打下一片事業江山。」
亮君一點都不去設想最壞狀況,但是……深深不能不多替她和孩子著想。
「如果貝貝是不健康的……我不想她和我受相同的苦,放棄搶救吧!把她葬在我身旁,我親自照顧她。」
「不准說不吉利的話!我們約定好,歡歡喜喜迎接新生命,妳會安然度過,貝貝會健康正常。」圈住深深,她拒絕聽這種話。
「我只是遺憾,遺憾不能再見他一面,聽聽他的聲音,就是聽他罵我也好。」
「笨蛋!奎爾·李伊不值得妳愛他。」
「工籐靳衣也不值得愛,妳仍然無可救藥地愛上他了,不是?」
「是啊!我們是兩個大笨蛋。」
「亮君,我想他,要是能再見一面就好了,通常死刑犯可以要求一個願望,我的願望是見他,一面,只要一面……」
她也想啊!也想再為靳衣煮一次湯圓,也想再享受一次「員工福利」……
深深哭了,亮君也哭了,兩個女人的淚水匯流到孩子的頰邊,生命的形成需要女人付出多少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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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深深在病床邊照顧未出院的亮君,突然陣痛催逼,她搖醒亮君,說她不行。
話方出口,深深痛暈過去,亮君顧不得自己也是病人,扯下點滴,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她捧著下腹到護理站喊救命。
躺在病床上面,深深有短暫清醒。
一群穿白衣的護理人員在她身邊奔跑,天花板一盞盞燈迅速掠過,她看見剛生產完的亮君牽著她手,不放。
她發不出聲音,但她曉得亮君能讀唇語,她打開嘴巴,重複說:「替我照顧貝貝,當她的好媽媽……」
「我會!我一定會!」亮君大聲回答。
她有好多不放心,可是死神的腳步越行越近,再不放心,終是得捨棄。「替我愛她、替我寵她,告訴她,我好愛好愛她。」
「我知道、我知道。」亮君淚流成河。
「我抱歉,無力當個好媽媽,我求妳……」
「別求我,那是我的責任與義務,我會疼她,比疼寶寶更甚;我會愛她,比愛寶寶更多,我保證!」
深深微笑,眼神變得渙散。「亮君,謝謝,奎爾,我要走了,再見……天上人間,我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