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ps!」孟璦晞驚呼一聲,「真是抱歉!我沒有妳在這種高級場合歷練多年的充足經驗,雙手笨拙得連杯酒都端不好。松島夫人,妳身上這件禮服乾洗的賬單,請務必送來籐堂家……」
「我們一定會付。」男人的低沉聲傳來,一手搭上孟璦晞纖細的腰。
孟璦晞愣住,看見靠近的人……竟是嚴澤岳!
嚴澤岳俯首看了她一眼,沉穩地拉開一抹淺笑,接著才又對松元瓔、高晶雅兩人說道:
「不好意思,我父親在找璦晞,跟妳們借一下人。瓔小姐,麻煩妳帶松島夫人進屋子清理一下。對不起,先失陪了。」
嚴澤岳搭著孟璦晞離開,毫不在乎高晶雅怒極的目光,以及松元瓔深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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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澤岳領著孟璦晞,卻不是往正被賓客群圍住的壽星籐堂瀧那兒去,而是帶著她繞到主屋後頭的花園,遠離賓客的安靜角落。
孟璦晞儘管滿腹疑惑,仍是跟著他走進花棚架下,坐在長形石椅上。
「對不起。」
「對不起。」
坐下後,兩人同時說道。嚴澤岳望璦晞一眼,笑了,不自禁地揉揉她的頭。
「該道歉的人,是我。」
她方才心跳好似快了些,就在嚴澤岳的大掌碰觸到她的那一剎,她內心有個小小角落崩塌了,也在那一剎,有些什麼隱隱挑動她的心緒,她想不明白。
她困惑地望著嚴澤岳幾秒,發現他眼睛在笑、唇角也在笑,還發現他……有雙好暖好溫熱的迷人眼睛。
「你……不怪我?」孟璦晞有些困惑、有些著迷,她從沒讓哪個男人引發如同此刻的感受,一種微甜的滋味,在心間緩慢泛開來。
也許那微甜的感覺,是在前夜空中花園笑語裡埋下的種子,此時生了芽,說不定將來會綻成花,她彷彿預先聞見了香甜味道。
「剛剛我其實是故意的。」孟璦晞又說,指的是那杯灑出去的酒。「為什麼你要道歉?我說不定得罪你們很重要的客人。松島……」
「我知道那杯酒妳故意灑的,但妳不需要道歉,該道歉的是我們,當初應該仔細過濾賓客。松島夫人威脅妳,我聽到了。」
他的視線與她交逢,看見她眼裡的困惑。
「妳有什麼想問我嗎?」
「我……」孟璦晞只說了「我」,就沒了下文。
她是有疑問,卻不知該怎麼問才好,難道他會懂她的心、她的感覺嗎?連她自己都不懂,他怎可能懂?
她錯開與他相交的視線,花了點時間低頭想,才又開口:
「我會不會給你造成困擾?松島夫人的先生說不定……」
「妳不用擔心,松島夫婦不管對嚴家或者籐堂家,一點威脅性也沒,我說的足真話,妳若是不信,晚一點可以問澤曜。」
「你……對誰都那麼好嗎?」孟璦晞突然問。
「妳覺得我對妳很好?」
「是啊。」她笑,
嚴澤岳望著她那雙明亮瞳眸,忍著心裡翻湧的情感。
他想告訴她許多事,只是現在……他認為不是時候。
「我對妳好,是因為妳值得別人對妳好。更何況,對妳好的人,不只是我。」他淡淡帶過話題。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對誰都那麼好嗎?」孟璦晞不想仔細追究內心真正的動機,她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一個對誰都好的人?
嚴澤岳沉默了一會兒,給了答案--
「我不是個對誰都好的人。」
「你對我好,純粹是因為澤曜的關係?」
「……一半一半。」
「另一半是什麼原因?」
「我說了,因為妳值得別人對妳好。妳不僅是澤曜的女朋友,更是澤曜第一次帶回家,且願意對大家承認的女朋友。」嚴澤岳沒說出真正想說的。
「妳是最特別的。」他最後說,這話,卻是說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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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號回憶
那年的冬天特別寒冷,強烈冷氣團來襲,台北白天的最低溫只有九度,街上來往的人,幾乎都穿戴厚衣、厚帽、厚手套。
他當時十四歲,趕著要去參加一場科學競賽成果發表,他帶領的Team是那一年呼聲最高的團隊。台北一如往常般塞車,他不得已只好要求司機王叔走平日不會繞進的小路,因為就快遲到了。
車子轉進一區老舊眷村,一群孩子追著一個衣衫單薄的小女孩,王叔差點撞上那孩子。
緊急的煞車聲靜止了喧騰吵鬧,僅僅幾秒,被追趕的小女孩跌坐在馬路中間,哭泣。
王叔下車,他聽見那些追著她的其它孩子又吵鬧起來,有人問著:
「高晶雅!我們要繼續打嗎?」
片刻,他聽見那群孩子裡,有個漂亮女孩半緊張又半囂張地回了問--
「髒兮兮!髒兮兮!我們不要跟髒鬼玩,快跑快跑,不要被髒鬼摸到……」
一群孩子不消兩秒,全散了。
他曉得,他們不是在跟那小女孩玩,他曉得,他們是在欺負那個孩子。
為了即將開始的科學競賽發表會,他留下王叔處理「事故」現場,跑步離開。
事情經過這麼多年,他依然記得,當他往前跑,忍不住又回頭望時,看見那孩子一雙酷似小鹿斑比的大眼睛裡,盈滿的受傷情緒。
那真是雙好會說話的眼睛!
九度的冷天裡,她僅穿了件單薄的長袖棉質衣、一件只及膝蓋的短褲。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她。
後來,他決定將她當成「自己的」小鹿斑比,默默照顧她。
第四章
辦公室裡,他聽著帕格裡尼的交響曲,浸入回憶裡。
九點多了,公司職員幾乎到齊,忙碌的一天已經開始,他的思緒卻依舊恍惚。
有人敲了他門,他振作振作精神,啜了口半冷的咖啡,應道:
「進來。」
他的助理秘書推門而入,手上拿了封他很習慣看見的粉紅色航空信封,那粉嫩的顏色告訴他,寫信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