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舉頭望,一架直升飛機迅速欺近,緩緩降落草坪。
「走吧。」蘇丹不看茉莉,卻牽著她坐進直升機。
「我們要去哪?」她似乎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任何事都不由自己掌握和預料。
「我,去莫斯科。」
蘇丹說我,不是我們。
「我呢?」茉莉就快窒息了。若即若離的蘇丹,若再不明確的給她一個答案,她會斷氣。
「我送你離開。」蘇丹別開臉。
「你不和我一起嗎?」茉莉的臉被憂慮扭曲。「你對所羅門說你喜歡我,那、我們,我們……」
「我們的關係,比我和所羅門的關係親密。」蘇丹截斷她的話,冷淡地表示。「在他面前,我當然要偏袒你,給你留面子,那不代表我沒生氣!」
「你也說過我不會傷害你,我已經打算脫離國際刑警了,真的!」茉莉雙手一攤,露出流淚的臉,半抬頭呈45度角,方便蘇丹微微轉頭即可看到她的可憐樣。
明知這朵茉莉花很有心機,甚至狡猾,蘇丹還是不忍不看她,而只需看一眼,她的柔弱立刻征服了他!
「我相信。我若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會做什麼,不會做什麼,我就不配說喜歡你了。」他歎息再歎息,最近他經常歎息。
「蘇丹……」茉莉感動得——幾乎要真的哭了。
蘇丹低眼一瞧,手指揩了她一滴淚,苦笑:「這次的淚水是真的嗎?」
她不知道,她不擅長哭泣。他在意她曾經假哭欺騙他?
茉莉愧疚地咬著唇。「對不起。」
「不,不用道歉。」
在他需要她的時候,張開手就能抱住她尋求慰藉。
有她分擔他的煩惱,知道她真心為他好,茉莉……不僅會在他面前關懷他,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也全心保護……即使她的愛另有圖謀,他依然感激。
「你會做警方的臥底,是在認識我之前,恩怨,我會分明。」蘇丹慢慢取出一套輕便的降落傘。
「蘇丹?」她的外套被他脫掉,她的手被他拿起來——他在為她穿降落傘。
「我決定加入KGB。」檢查著降落傘,確認安全後,蘇丹笑了。「你也來吧,他們和國際刑警感情不佳,絕對歡迎你。」
「你……原諒我的欺騙?」茉莉看不透他的笑容因何而起。
「下面,是地中海。」蘇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自己保重。」他說完,手一用勁,把她推下飛機。
「蘇丹——我不會游泳!」茉莉抓著他的手指,雙腳已掉出直升機外。
「親愛的,你不能指望我不懲罰你。」蘇丹撥開她的手。
「可是……」茉莉冷汗直流,不敢看腳下的汪洋。「拜託,懲罰我掉進浴缸可以嗎?」
「噢,茉莉,茉莉……」撥開她最後一根手指,蘇丹開心地揮了揮手。「再見了,小花兒。」
「蘇丹——」她從高空直墜而下,聲音逐漸遠去。
蘇丹目送她墜落,身影越來越渺小……
曾經擔心她因為同情憐憫而接受他,自己變得沒自信,猜疑不定,現今知道了她的隱憂與秘密,他的煩惱隨著疑團一起解開了。
蘇丹豁然輕鬆無比,機師問他,茉莉會不會出事?
「她有降落傘,我有安排人在附近海域監視,一見有危險會馬上去營救,放心吧,我的人,我有分寸。」
蘇丹悠閒地坐下,順手拿起茉莉的外套蓋住自己腿上,不料外套被他提起時,突地掉出一本日記本。
蘇丹微微詫異,撿起日記本一看,是他送茉莉的生日禮物。她隨身攜帶著,證明她很寶貝它吧?
蘇丹愉悅一笑,他的手機卻不合時地唱起歌來。
「所羅門,你又怎麼了?」接聽來電,蘇丹的好心情終止了。
「我越想越噁心,」所羅門口氣厭惡地說。「你我早已約定好,你放棄組織,我保護伊圓茉莉,為什麼還要在她面前表演一次?」
蘇丹彷彿在跟智力不足的人說話,辛苦地說明:「有人鐵石心腸,雖然滴水可穿石,但必須花費漫長的時間與精力,所以我選擇強力轟炸!」
一次出擊,足以讓他的茉莉花潰不成軍,心悅誠服。
「好了,別煩我了。」不理會兄長罵他卑鄙,蘇丹將手機丟開,專心閱讀茉莉的日記。
目前他對她的需要勝過愛,可他相信,情感會在歲月的沉澱中越來越濃烈……蘇丹期盼著,有一天,連地中海都不及他們的愛情美麗閃耀。
「嘖,真不吉利,怎麼都記錄我們分開的事?」蘇丹翻著日記,直到倒數第二頁,全是兩人分別的記事。
他不滿,取出筆在那最後一張空白頁,寫上——
下次見面,我們不再分開。
頓了頓,他多添一句——
除非你又做壞事!
尾聲
伊拉克巴格達 底格里斯河
那片水流,果然如她想像的,恰似蘇丹的長髮。
茉莉顧不得脫鞋,倉皇地走近河邊,涉水往前,到了河中央。
那片水流,隨著她的前進,淹沒她半身——徘徊在胸口處——她繼續前進——水漫及脖頸。
蘇丹……此刻,他在什麼地方?
茉莉仰望藍天,片刻,低下頭,失神地凝視著棕紅色的水。
道歉的話以簡訊發送到他手機,幾百次了,他都不回應。她和國際刑警組織斷了聯繫,不回日本,一直在等蘇丹的消息。
他還會不會……理她?
茉莉彎腰,手指交疊,探入河裡,掬滿了水,湊近嘴邊——水從無法密合的指縫間流洩,不斷地減少。
她垂首,用雙唇,親吻著掬在掌心的河水。
底格里斯河的水,與記憶裡,蘇丹柔軟的棕紅色髮絲,重疊著,重疊。
茉莉悲傷地親吻著,直到水流盡了的掌心,空了。
「你在做什麼啊?」一句熟悉的疑問聲,在茉莉寂寞的心湖掀起波瀾。
她不敢動,不敢轉身,怕是幻聽,怕回頭卻看不見問話的人。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茉莉心跳緩慢得幾乎要停止!
「你難道沒發現我派人跟蹤你?」回覆聲在河岸邊,清晰響亮,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