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薛惠心冷冷一笑,身軀微微顫抖。「你是個會回答『為什麼』的人嗎?不、你不是,所以你這種人根本不配問『為什麼』!」
看到她的情緒突然變得很激動,而且顯得十分脆弱,石天威雖不明就裡,但也明白自己不想見她不快樂,於是他不再盤問。他相信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不然,一個素昧平生的人怎麼會從第一次見面就恨自己呢?
他看著月光下愈顯蒼白冰冷的她,突然靈光一閃:因為心兒!
對,一定是因為心兒,她一定也以為是自己拋棄了心兒,於是替朋友打抱不平而遷怒自己。
想到這層原因,石天威的心釋然了,他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妳別生氣,我不問了可以嗎?」石天威放開她的手,溫柔地說:「我知道妳對我有誤會,我保證以後不再問妳原因,現在只請妳誠實地對待我。」
「什麼意思?」薛惠心防備地問。
「既然我們是合作夥伴,妳是不是該告訴我妳住在什麼地方?不然像今天我急著要找妳,卻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找。」
薛惠心對他依舊溫柔平和的態度感到不解,懷疑他到底是個天生無情的人,還是修養太好,對自己冷漠、惡劣的態度和言語居然一點也不生氣?
對這種男人,還能怎麼辦?於是她本能地撇撇嘴,做了個鬼臉。
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俏皮的模樣,石天威笑了,說:「妳果真與心兒很親近,妳有些神態還真的像她呢!」
然而話一出口,石天威才發覺,與她認識後的短短日子裡自己常常想起心兒,並將她兩人做對比,其實她們兩個根本沒有共同點。
不料,他話音才落,便見她蹙眉道:「你何不認為我就是心兒呢?」
「妳是心兒?」石天威愣住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大笑起來。
「笑什麼?我是心兒有那麼可笑嗎?」她冷冷地說著,裝做若無其事地走上石橋。
石天威馬上追上去,連聲說:「不、不,妳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妳不可能是心兒。」
「哦?」女孩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他。「你還記得心兒嗎?」
石天威的笑容變得很僵硬。「只記得一點點,從她五歲起我就沒再見過她。」
「那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是心兒?」女孩停住腳步看著他。
石天威隨著她停下腳步,望著她說:「妳太漂亮,也太純潔,不可能是她。」
「心兒不漂亮,不純潔嗎?」女孩語氣低沉,心中又增加了一處傷痕。
「我……」石天威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心兒的事,最後還是決定不要,因為心兒畢竟已經死了,況且,他年少時也曾經真的喜歡過她,於是他簡短地回答道:「她沒有妳美。」
「那:心兒不是你的未婚妻嗎?」
「前未婚妻。」石天威糾正道。
「哦,對,你在婚禮前休了她。現在你又有了什麼楊姑娘、劉姑娘的,聽說有不少媒人上你家說媒,對吧?」薛惠心點點頭,似無意地問。
石天威這下真的有點奇怪了,他停住腳步,拉著她問道:「吳姑娘,我的事情妳好像知道得不少喔,妳究竟是誰?」
薛惠心有些遲疑,但要找出真相的決心令她不再躲避,她鎮定自若地說:「你不是已經知道了?」然後不容他反問地立刻又問:「你從來沒喜歡過心兒嗎?」
「不知道。」石天威的心情突然變得很煩躁。
「不知道?」薛惠心的眼裡佈滿陰霾。
「不要再說她了!她不值得作為我們的話題。」石天威真的失去耐心了。
面對他的不耐,薛惠心更想弄明白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於是她堅持地問:「為什麼不值得?」
「妳幹麼一定要問?」石天威的口氣變得粗暴,好好的一個晚上全被她毀了!
薛惠心不語,謎底就要揭曉了,她的心竟忍不住地狂跳。
而她審視的、怨憤的目光終於令石天威失去了控制。他狂怒道:「好吧,我告訴妳,因為她是個人盡可夫的淫婦,是個貪婪虛榮的賤人!她不配做我石天威的妻子!所以我不要她!知道了嗎?現在,我的回答妳滿意了吧?」
說完,他狠狠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疾速奔下橋去。
薛惠心整個人彷彿被冰凍了般僵立在橋頭,久久無法移動。石天威的話穿透了三年來的迷霧,令她第一次揭開了自己遭棄的秘密,她的世界只剩下冰冷和虛空。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瓏玉園的。走進花園,她對著淒涼的夜色迷惘地問:「我是『人盡可夫的淫婦』?!是『貪婪虛榮的賤人』引我是嗎?我是嗎?」
星月無語,濃雲遮蔽了它的銀輝;花兒無聲,黯然垂首掩藏起嬌艷的容顏。
薛惠心悵然地望著寒星寥寥的蒼穹,風吹過,眼淚在她的臉上滾,似刀刀在她的心頭割!
她跌坐在爹娘墳前,抱著墓碑大聲問:「爹,娘,你們可知道,三年來我們苦苦追尋的答案竟然就是這個--我是淫婦,是賤人?!」
薛惠心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已經有了不貞的罪名達三年之久!
「老天爺不公,我薛惠心無過,何以遭此誣陷?!」沉沉暗夜裡,她痛苦怨憤的吶喊響徹寂靜的林苑,迴旋在茫茫無際的天空。
就在她痛苦地仰天吶喊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正佇立在花園一角驚駭地望著她。
方纔他失控地說出自己當年悔婚的原因後,憤然離去。這是他第一次對人說出他當年堅決退婚的真正原因,即使對爹娘,他也不曾透露過半個字,因為他覺得那是他的恥辱,是他石家的恥辱!他不想讓人們知道他居然與那樣一個放蕩的賤人訂親達十年之久。同時,在他的潛意識裡,他也不願意承認那個從一出生就在他生命裡扮演著重要角色的女孩是那樣的人。
可是這個固執又冷漠的「吳姑娘」居然一再逼他,一再強迫他揭開心底的創傷將醜陋的疤痕顯露於世,令他憤怒得失去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