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吧!
心意既定,她便不再猶豫地舉步邁入了那破敗的屋中。
一進門,她環視著空無一人簡簡單單的屋舍,兩道柳眉忍不住蹙起,想要離開的念頭又開始蠢蠢欲動著。
「我說翠娘啊,這……」
她的話都還沒說完,裡頭便傳來了一道低沉而渾厚的嗓音。
「在下相命是為信者而算,這位夫人若是心有懷疑,不算也罷。」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趕人,可此話一出,關夫人原本染著猶豫的臉龐頓時被驚訝所取代。
她話都還沒有說呢,那聲音的主人便說出了她心中的猶豫,顯然是有兩把刷子。
況且翠娘方才說得也挺有道理的,還未見面就懷疑人家的本事,本來就是她不對。她立刻揚起一抹溫和的淺笑,對著內廳道:「是我失禮了,先生可別見怪。」
「見怪倒是不會,但……夫人既然不信,又何必浪費時間呢?」
這倒也奇,既然以算命為生,怎不留客人,還拚了命的趕客人呢?
「既然先生不見怪,那可否還是請你替我算上一卦。」關夫人心頭疑惑雖起,但還是用著溫婉的嗓音賠著禮。
「夫人確定要算?」
隔著珠簾,關夫人隱約見著珠簾之後有一男子端坐於其中。
「既然來了,不算豈不可惜?」她反問著,這次不待人招呼,邁開步伐便直接掀簾而入,一見著算命先生,頓時吃了一驚。
算命先生都應該有點年紀了,怎麼他看起來恁地年輕,俊雅飄逸的臉上瞧不著半絲風霜。
要不是方纔那一番對話再加上他眸中那隱隱流露的睿智眼神,關夫人還真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
「有時候相命不見得是件好事,算與不算倒也不用這般耿耿於懷吧!」
「若是我執意一算呢?」
「唉!」東方慕養長長的一歎。「若真算了,夫人可不要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反正她心裡早已打定了主意,不管算出了啥結果都只是一種參考。
「有時,相命是一種開啟,被開啟的命運未必都能盡如人意啊!」又是一聲的長喟,然後不待她開口,他先一步地說:「夫人請坐。」
關夫人依言坐下,望著他那淡然的面容,心裡驀地泛起了一陣不安,甚至有著一股想要離開的衝動。
但自個兒方才話說得那麼滿,這會兒倒也不好說要離開了,只能靜觀其變。
她好半晌不語,一雙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瞧著她,那眸光彷彿能夠洞悉一切似的犀利,頓時便讓她覺得壓力大增。
「呃……」她的唇方才開啟想打破這窒人的寂靜,不料他卻伸手輕輕的一揮,那竄到口邊的話語只好又吞了回去。
「夫人什麼都不用說,只需在紙上寫下一字。」
聞言,關夫人抬眼覷了他一眼,心中雖有懷疑,但仍接過他遞過來的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姻」字。
東方慕養不語地瞧著那個煙字,專注又犀利的眼神活像是想將那張紙燒出一個洞似的。
「我是要問……」
深深的長歎了一口氣,他的臉色倏地凝重了許多。「一切都因此女而起,亦因此女而止息。」突然,他心中一動……
「先生的意思是……」
「如果在下沒猜錯,夫人要問的應該是妳女兒的姻緣吧!不知夫人可否將令嬡的八字奉告?」他原本只打算測個字,但心中卻莫名一動,希望他的運氣不錯,或許這個女子就是他想找的人。
她一聽他光憑一個姻字就能得知她是為了女兒的婚姻大事而來,佩服之心頓起,立刻忙不迭的報出女兒的生辰給他。
東方慕養聽完她報的八字後,突地目現精光,凝神細思半晌後,緩緩開口道:「此女今年十六,生得嬌俏可人,但心思狡黠,以她的命格看來,此生注定要入深宮。」
一長串的話聽下來,關夫人臉上的神色從原本的詫異到後來的心慌意亂起來。
她從小嬌養到大的女兒會入深宮?!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啊!畢竟深宮一入深似海,女兒可是他們兩老的命根子,縱使要出嫁,也得找個離家近點兒的好讓他們時時刻刻能見面。
但若是入了深宮,想見面就難了,一思及此,她的心緒便激動了起來,連聲說道:「先生是不是算錯啦?我們並非官宦之後,一個尋常人家的女兒怎麼可能會入深宮呢?」
「我沒有算錯,她必入深宮,那是她的命格。」
「這……」瞧著他的篤定,她的心更是慌亂了,不由得語氣激動地道:「我不能讓我的女兒入深宮,先生可否幫忙?」
依女兒活潑態意的性子,要是進了那詭譎多變的深宮,哪裡還能有幸福可言。
她從來不求女兒大富大貴,只希望她能快快樂樂、平平順順的過完一生,那便足夠了。
「這個忙……我不能幫。」東方慕養搖了搖頭,直言拒絕。
一切都是命呵!
所以他才說,相命有時候是一種啟動命運的開始,她若不相這個命,他便無從得知她女兒的生辰,自然也不知道她便是那個命定中人。
「先生……」
「夫人請回吧!萬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不是說改便能改的。」
「這……」聽見他斬釘截鐵的下起逐客令,關夫人惶然不安的心也不得不平靜下來。
怎麼她說也是大戶人家的主母,自然見過世面,深吸了一口氣,她再問道:「先生真的不能幫忙避過嗎?」
「是福是禍,端看此女的造化,命運既定,避之不得。」
伸手拿起了置於案上的羽扇,東方慕養輕搖羽扇:心中亦是憂喜參半。
喜的是,他竟然真的在茫茫人海之中找著了「命定」之人,他的兄弟有救了,但憂的卻是,這個命定之人是否有能力可以力挽狂瀾呢?
「嗯!」對於他那帶著玄機的話語,關夫人點頭輕應,深知繼續多言無用,於是優雅離座回身,以眼神示意翠娘留下一錠銀子,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