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從最平常的事物中獲得滿足,這才是真正的快樂。
「他們看起來好快樂,真好。」她輕歎一聲,微笑著說。
「是呀,真好。」百世穹摸摸她的頭,在心中補上一句,妳真是個奇妙的小姑娘。
她不是那種看到乞丐會皺起眉頭,捏著鼻子走開的女孩。
他內心深處其實有點失望,他帶她回來,多少希望看見她對著大伙露出厭惡的表情,那樣或許能讓他覺得好過一點。
第七章
夕陽西斜,晚風頻送涼意。
在富貴金園裡最有野趣也最僻靜的金粉林裡,沈光姬與百世穹緩步而行。
這裡是從郊野移植過來的大片茂林,高聳的樹木夾著羊腸小道,可以通到園北的人工大湖。
因為這裡少人來,反倒成了百世穹出入不被發現的好地方。
她的腳步越走越緩,因為一旦走出林子,她就得跟他揮手道別了。
每一次她都擔心走出金粉林之後,他就不再到這裡來接她越過高牆,帶她見識不同的世界。
她開始怕會改變了。
「風開始變了。」百世穹抬頭看天,「妳快點進屋子去,不然一定著涼。」
下午才淋了雨,現在又吹風,對嬌弱的她來說一定受不住的。
「不會啦,你別把我想得太嬌弱了。」沈光姬笑咪咪的說:「明天你還會來嗎?」
「妳還找得到理由向妳爹娘解釋為什麼他們老找不到妳嗎?」
她笑著點頭,「嗯,園子這麼大,要讓一個人躲上一天不是難事。」
她已經想好了今天的借口,她家的書房一向沒人去,她就說她在書房看了一天書,也沒人會懷疑。 」
反正她爹深信以富貴金園這麼嚴密的保護,她絕對出不了園門。
百世穹直盯著她卻不回話,害得她的笑容慢慢變小,開始顯得有些擔心了。
她那明顯緊張的表情,讓他只好強吐出話來,「好吧,明天見。」
他看見她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也跟著她笑了笑。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我多怕你會說出一句不行。」她拍拍胸口,一副好險的樣子。
「這麼擔心?為什麼?」他有些好奇的問:「怕沒人帶妳出去玩?」
沈光姬迅速的紅了臉,有點結巴的說:「對、對呀,不然呢?」
「妳這個笨丫頭,妳不怕我把妳越帶越遠,最後把妳賣了?」
「不怕。」她搖搖頭,「你有很多機會,可是你沒那麼做呀。」
「說得也是。妳爹富可敵國,絕對肯拿出一筆巨額銀兩來救妳。」他抓住她的手腕,裝出兇惡的表情,「所以我要綁走妳。」
她噗哧一笑,「你要我相信你接近我另有用心?」
「否則妳以為我幹麼同情一個可憐的富家千金?」他越說越認真,表情也顯得凝重,「當然是有目的的。」
他那種表情讓她感到有點害怕,生怕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說的,是另有所圖。
她不要看錯他,他不是那種人!
「你一定是在嚇唬我。」
「我沒嚇唬妳。」他歎了一口氣,咬咬牙,知道這件事不能再拖了,「光姬,其實我不姓百,是姓杭。」
她嫣然一笑,「我早猜到你不真的叫百世穹,哪有人給孩子取這麼晦氣的名宇?」
百世穹笑著放開她的手,「那也不一定,說不定我生來就是乞丐命,取這個名字剛好。」
一看他笑,沈光姬才安心了些,「那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我叫杭少興,妳沒聽過這個名字,可是妳爹娘一定很耳熟。」他從懷裡拿出一個小袋,拉起她的手,輕輕放在她掌心,「瞧瞧。」
她帶著疑惑的看看他,然後將小袋裡的東西倒出來。
「一塊玉?」她拿起來仔細看,倏地笑著說:「這玉挺有趣的。」
那是一塊雕字玉,質地並不是很好,充滿小瑕疵,而且上面的字還錯了。
「妳也注意到了嗎?」
「是呀,很難不看到吧!富貴雕成負貴……這人倒跟我爹一樣,老是寫別字。」
「不是跟妳爹一樣,這玉是妳爹親手雕的。」百世穹看著她清澈的眼睛,覺得罪惡感濃厚,於是把臉別過去不看她,繼續說:「當年他用這塊玉珮替襁褓中的妳定親。」
「啊?!」沈光姬雖覺迷惑,但腦中迅速閃過許多片段。
難怪他老是說她會嫁叫花子,難怪爹對他闖進門那麼緊張,還動用官府的人脈。
「妳記得那天我在街上遇見妳,妳爹轎子垮了那一次?我認出他,所以拿玉珮要上門對親,結果妳知道了。」他一個苦笑,努力要把這謊說得圓滿。
她輕聲說:「結果……他死命的要攔著你。」
她羞澀的抬頭看著他,眼裡閃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他點頭,「對,因為他不願意承認十七年前他將妳許配給了……」他停頓了一下,「我。」
她輕輕摸著玉珮,「這玉就是媒證,爹不能抵賴的。」
聽她這句話說出口,他心中洶湧的罪惡感頓時變成了滿滿的疼痛。
她的意思是認了?
沈光姬紅著臉,「你為什麼現在才說?」
「因為我、我不能確定妳是不是跟妳爹一樣。」他看著她,努力掩飾著心虛,「畢竟我是個乞丐。」
「我跟我爹不同。」她含笑看著他,「我知道你是個乞丐。」
「那麼妳還願意認這門親?」
她雖然害羞,但亮晶晶的大眼睛始終不曾離開他的臉龐。
她輕輕的、柔柔的,像夢囈似的輕啟朱唇,「因為我看到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份。」她頓了一下才問:「你一直要跟我說的,就是這件事?」
「對,但……該死的!」
百世穹覺得懊惱透了,他猛然別開頭,不敢看她那雙信任的大眼睛。
他覺得很難過,這麼好的一個姑娘,他卻要騙她嫁給杭少興!
「我要走了!」
他的猛然轉身讓她有些受驚,立即追上前去,「怎麼了?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有。」他悶悶的說。
但是她怎麼可能相信他態度倏變是沒有因由的呢?「有,你不開心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