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喊啞了、虧累了,心裡頭的不愉悅,彷彿吃了特效藥,悲傷病毒通通被殺光。
他們說著說著,就像解繩一樣,煩惱很快就解開了,平靜的心,像深海,他們閉眼,用心諦聽。
天底下的事,其實想開了,就容易解決,徜徉在碧海藍天,他們這才發現,人類多麼渺小,你痛不欲生,白雲依舊悠悠飄蕩;你捶胸頓足,太陽依舊東昇西落。人無慾,本無求,流言耳語,蜚短流長不過是在風中散播的聲音,無形無色、無味無光,何需在意?
「我現在總算醒悟,妳寫的那些文字本來就不屬於我,我何必對號入座,因它而苦惱。」想起這兩天,他氣悶於胸。唉,不值得呀不值得。
「我也覺得自己夠幼稚,寫些對社會、對大眾,沒有啟發性的文章。」攪在滾滾洪流中,看她的筆傷人,看被傷的人流淚,這一刻,她深深罪惡。
蔣日出側看她,晶亮的瞳眸裡,有著認真反省的光芒。他拉著她的手,緊緊握手。「妳會這樣想,表示妳還算明理,知道是與非。」
她含蓄謙讓。「那是因為有你,從你身上,我看到人性的光輝面,是你讓我感動、讓我瞭解,人間處處有溫情,我不該在已經夠黑暗的社會裡,還加墨添炭。」
「很好,要是妳能公開道歉,還我和許安佩一個清白,我就……象徵性地索賠一塊錢,讓這件事早早畫下句點。」
「真的,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她好開心,至少有件事她能放下了。
橡皮艇隨潮汐漂流,在浪高浪低問浮沉,心像泊海的船,情意蕩漾。
這一刻,兩人的心靈像剛貫通的隧道,一下子銜接起來,讓原本見不到彼此的兩地,有了新的體認。
太陽西沉,彤雲漫天,像紅的火在天空燒著。
他們迎著海風,開車到富基漁港,大啖海鮮,滿滿一整桌魚,蝦、蟹,他們盡情享用。他幫她剝蝦殼,她替他去魚刺,外人看在眼裡,還以為兩人是新婚夫妻,甜蜜成那樣子。
帶著疲憊的身軀踏返回途。玩飽吃飽的宋月洛,一坐上車,在海風如搖籃曲的伴隨下,沉重的眼皮,訴說疲累。
「我看,妳就暫住在我那,兩顆寂寞芳心也好有個照應。」他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說出內心話。
他以為他這樣的提示,聰明的宋月洛立刻能心領意會,沒想到,響應他的卻是她微微的鼾聲。
她斜歪著頭,靠向安全帶勾架,規律的呼息,聲聲傳進他耳裡。
他偷偷捏她的臉,好嫩,看她像個小女娃,真是可愛極了,真沒想到,一個鬼靈精怪的女人睡著時,竟能安詳得像個天使。
他覺得,這一整天,她帶給他的快樂,是與夢娜交往三年來,連十分之一都達不到的,他的笑聲,就屬今天最爽朗、最開懷。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失去了夢娜,要是能換來月洛,鐵定是更大的福氣,他在心中想著,他的心,也在她夢裡追逐。
*** *** ***
往後幾天,兩人互動良好,彼此間的默契,好像幾十年的老友,很快就建立起來,而未說出口的心意,卻在眼神交會,及親暱的舉止、體貼入微的關心之下漸漸明朗。
他們是那麼樣的契合,他愛乾淨,她偏偏愛打掃,宋月洛住進來後,家裡煥然一新,許多不必要的擺飾品,都在她的巧手下,擠成真空包裝一一收妥,廚房和浴室的瓶瓶罐罐,經過收納盒的分門別類,全都整整齊齊地收進櫥櫃,整個家看起來更溫馨,讓在外工作的蔣日出,更急著要早點回家了。
這樣的生活,跟和夢娜在一起時截然不同,他變得迫不及待想回家,因為她讓他有家的感覺。
事件過後沒多久,診所內重新恢復平靜,宋月洛也在隔期的雜誌裡頭,以相當誠懇的筆法,說明此事件的疏失。
而許安佩在獲得雜誌社正面的響應後,怒意漸消,一些新的偶像劇,開始找她接洽,此次事件,也在雙方極具誠意的調解下,以一塊錢作為賠償,讓事件逐漸平息下來。
兩星期下來,為了彌補她之前所做的過錯,宋月洛放下身段,親自向許安佩賠罪,還讓報章媒體註銷好大一篇篇幅,讓她受盡輿論批判。
雜誌社對她也頗有微詞,嘴上雖然沒有責備得很難聽,但她在社裡的地位,卻明顯因此而一落千丈。
蔣日出知道,要她承認過錯,對她的事業肯定會有很大的影響,但她為了他,選擇及早認錯,這點讓他好生感動。
這種態度是值得嘉許的,她不顧後果,讓辛苦打下的江山受到動搖,所以,在這難得的星期假日,他要從早到晚,像女王般服侍她一整天,讓她早點從低落的情緒中,趕緊跳脫出來。
廚房裡,蔣日出從容下迫的細心準備豐盛的早餐,口中還愉悅的哼著不成曲調的歌。
事實上,昨晚的情況有些失了控,原本他只是打算清楚表明對她的情意,想要真心守護她,然而,卻在得到她相同的響應後,再也忍不住的吻上那渴望許久的甜美唇瓣,而無法抵擋的熱火將兩人燃燒,隨即蔓延至床上,展開另一波的愛戀,那一刻,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是如此熱情之人,像要不夠她似的,抱了她一整夜,真是累壞她了,呵!
為了不吵醒月洛,他關上雙層隔音門,不讓排油煙機的聲音,傳進臥室。
他知道她喜歡在稀飯裡加入地瓜,還特地上網訂購,請宅急便送來了竹山的紅心甘藷。他先把所有的甘藷去皮洗乾淨,再將白米放進快鍋裡悶煮,動作利落,一氣呵成。
接下來,他還準備瓜仔肉,他記得上回在復興南路吃稀飯時,她最鍾意這道菜,說這是她外婆最拿手的菜,而也幸好這道菜還算簡單,並難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