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還教我撒謊?」指尖直戳搗蛋鬼的眉心,「我已經決定再也不對他撒謊,要說妳去說!反正這事都是妳害的,妳這個罪魁禍首要幫我解決!」
「呃……好,好,」曲施施甘願受罰,「我想一想該怎麼辦……想一想……」
誰料沒等她想清楚,走廊上便傳來腳步聲,殷飛龍拍著門高聲喚道:「安安,安安,快開門,大夫來了!」
「大夫來了!」曲安安捉住妹子的手,渾身發抖,彷彿狼來了。
「別怕,別怕,」曲施施也滿心緊張,但不敢顯露出來,只鼓勵姊姊道,「我們見招拆招,一切從容應付。」
兩個女子似面對洪水猛獸,戰戰兢兢地把門打開,門外的兩個男子卻溢滿清朗笑容。
「安安,不要不好意思,」殷飛龍見妻子面色蒼白地縮在屋角,柔聲安慰道,「我是見妳這胎兒有些奇怪,所以找大夫來替妳瞧一瞧,抓兩副藥吃吃,也好讓我放心。」
「敢問尊夫人這胎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老大夫問。
「按理她懷孕應該有四個月了,可是她這肚子竟一點也不見凸起,」殷飛龍害羞地解釋,「所以我覺得有點奇怪。」
「有些孕婦就是這樣,不太顯山露水,」老大夫笑了,「來,我來把把脈,一看便知。」
「不要!」曲安安嚇得退縮兩步。
「安安,有我在,妳不用怕。」他扶住她的肩膀,不讓她逃跑,「一會兒就好,真的只有一會兒。」
萬般無奈,她與妹子面面相覷,愁眉苦臉地坐到大夫面前。
「唔……」老大夫半瞇著眼睛,指尖在她的脈搏上停留了一盞茶的工夫,方道:「夫人這胎……」
「殷飛龍,我錯了!我錯了!」曲安安忽然放聲大哭,決定硬著頭皮認錯,「我不該瞞你的……嗚……」
「夫人不必驚慌,胎兒雖然不太穩定,但還算健康。」老大夫連忙道:「待老夫開幾副藥給您服用,保證母子平安。」
「呃?」她停住淚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夫……您,您說什麼?您沒有搞錯吧?」
「搞錯?」他滿臉不悅,「老夫行醫已有數十年,雖沒什麼名氣,但也從沒害過人!夫人,您太小瞧我了吧?」
難道……她真的懷孕了?!
上蒼保佑!阿彌陀佛!讓她這十惡不赦的人僥倖逃過此劫,日後她定天天燒高香,拜菩薩,再也不說一句謊話了。
可是,她是什麼時候懷孕的呢?呵呵,定是兩人和好以後,日夜纏綿,所以才有此意外的驚喜……
「哎呀,姊姊胎兒穩定,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曲施施頓時高興地跳了起來,拍著胸口,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殷飛龍則仍舊毫不知情,滿臉傻笑,小心翼翼地摸著她的肚子道:「安安,我們現在可以給孩子取個名字了吧?」
惟獨曲安安仍舊愁眉苦臉,幾乎要痛苦地呻吟起來。
糟糕,如果這個孩子是重逢後懷上的,那麼這個孩子此起飛龍心中想像的那個孩子,豈不是要遲生兩個多月?到時候她又該怎麼解釋?
正當她焦急難安之時,房門被推了開來。
「姊姊--」
坐在輪椅上的曲紗紗被丫頭推著,出現在他們面前,她手裡捧著一盤食物,臉上的笑容如牡丹怒放。
「姊姊,閉關數日,我終於研究出醉蝦是怎麼做的了,快來嘗嘗!」她驕傲地大聲宣佈。
「妳大姊現在懷有身孕,不能吃這種生冷的東西,」曲施施連忙上前搶下她的盤子,敲敲她的腦門低聲道:「讓二姊嘗嘗就可以了。」
「咦?」懵懂的小姑娘偏偏抬高嗓門,「誰說大姊懷孕了?不是假的嗎?」
「誰誰誰……誰說是假的?」一向伶牙俐齒的曲施施剎那間結巴起來。
「妳說的呀!」曲紗紗朝這個罪魁禍首一指,「還叫我不要告訴姊夫呢!」
一時間,整個房間鴉雀無聲,殷飛龍恍然大悟,而曲安安渾身顫抖,拔腿便跑,不敢面對上他那張盛怒的臉。
尾聲
昔日的朱門大戶,今日變成了斷垣殘壁,惟有殘牆中的梅花,重重迭迭,一年盛過一年。
據說,雪沁山莊被血洗之後,鎮上的人都不敢靠近這裡,也沒有人敢重建這裡,這兒,儼然成了一座廢棄的鬼宅。
他的記憶雖然也佈滿了塵埃,但卻忍不住將塵封在心中的往事取出,輕輕觸摸。
那個眉心有痣的女孩子,他仍舊不知道她的名字……現在有了愛妻,又即將有兒有女,自己實在不該再想起她,但那畢竟是第一個讓他心動的女孩子呀,他實在忘不了。
「飛龍,」曲安安掀起車簾,疑惑道:「怎麼不走了?別忘了,大年三十之前我們得趕回姊妹坡呢!」
身子沉甸甸的,一路上的顛簸折騰得她死去活來,好幾次,她都懷疑自己是否會提早生產?
怪只怪她太愛這個男人,明明可以在家安養,一聽今天是他爹的祭日,便無論如何也要跟他回鄉來掃墓,對那雙地下亡靈聊表做兒媳應有的孝心。然而到頭來,卻苦了自己!偏偏這可惡的男人一點也沒發現她的辛苦,一路上心不在焉,屢屢發呆。
「妳躺著不要動,」殷飛龍回頭道:「我去買些饅頭來,路上充飢。」
他跳下車,卻沒有往賣饅頭的鋪子走去,反而不知不覺駐足停留在當年那個女孩「跳房子」的地方。
紅色的痣,紅色的襖,像原野上跳躍的火焰……一想到她與全莊人的慘死,他就痛楚地閉上眼睛。
「怎麼了?」曲安安不知什麼時候也下了車,來到他的身後輕聲地問。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他思索著,是該對妻子坦白的時候了,她一向寬宏大量,應該不會責怪他心中承載的初戀吧?「有一個很久很久以前認識的人。」
「呵呵,該不會是你從前的心上人吧?」曲安安打趣道。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否尚在人間……應該不在了,如果她是這莊裡的人,應該在那一夜就被『飛鳩子』殘害了……」他劍眉微凝,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他的珍藏,「我惟一擁有的,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