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要惹店長生氣的意思,是那個老太婆不講理……」
「夠了!」店長打斷他的辯白,雖然他很喜歡這個年輕人,但是站在管理者的立場,他不得不狠下心腸做個了斷。「我向客人低頭道歉沒什麼,問題是客人會生氣,要是店裡其它人也學你這麼性格,把客人得罪光光,請問我們店裡靠什麼支撐下去?既然我怎麼說你都改不了這種好管閒事的毛病,那我也只好請你走路了,明天你不用來了。」
「哇靠,沒這麼嚴重吧?!」簡瑞安瞠目結舌地看著頭頂冒著濃濃大煙的店長,他平常人很好,今天怎麼這麼狠?
「就是這麼嚴重!等你轉性了,再來找我,再見!」店長轉身離開小房間,留下愕然的簡瑞安……
「唉,早知道就多睡一會兒。」簡瑞安整個人軟軟地滑下,癱躺在沙發上面。
瞥見牆上的月曆,八月八日,今天是他的生日,他竟在生日當天失業,好個令人難忘的生日禮物。
說起來有些諷刺,父親節出生的他,全天下最不對盤的人就是他老頭了。
父親想法古板守舊又重男輕女,母親一連生了六個女兒,生到老七,也就是他,才生到兒子,差點就湊足了七仙女。
也許七仙女還比較好,因為父親對他這個唯一的兒子管教之嚴,比斯巴達的鐵血教育還要嚴,期望之高,比天下第一高峰聖母峰還要高。他呀,從小到大不知道和父親槓過幾百回。
當兵退伍之後,父親急著幫他安排工作,當他拒絕安排,表明要當髮型設計師的時候,不可避免的父子大戰終於發生了,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他離家獨立生活,拜師學習美發,到現在已經兩年了,他已經如願地成為髮型設計師了,可是父子倆到現在還在冷戰之中。
「真是的,沒事想那個臭老頭做什麼。」他像要把那惱人的念頭拍掉似的用力拍打額頭。
醒都醒了,乾脆就到全世界最好的咖啡館吃早午餐,順便慶祝二十六歲生日,以及──失業。
簡瑞安出門,慢慢地往傻樂為咖啡館晃去,越過馬路來到三角公園。
這個三角公園和城市隨處可見的小公園差不多,然而在附近居民的有心照顧下別具風味,高高的大花紫薇樹上垂掛著一串串數也數不清的粉紫花串,比人還高的木槿開滿了白中帶紅的粉嫩花朵,草木扶疏,花朵繽紛,像一座漂亮的花園。
簡瑞安深深吸一口氣,平常這個時間他早就在店裡忙進忙出了,哪有閒情逸致賞花,果然有一失便有一得。
看得開心,玩心一起,他不走蜿蜒的石板步道,故意穿進枝葉茂盛灌木叢間,想要完全直線地前進。
木搭涼亭被高矮不同的林木所包圍,清幽的亭中坐著一位年方二十的年輕女子,低頭沉思的她聽見奇怪的聲響訝然抬頭,只見繁花盛開的花叢中突然冒出來一位年輕男子,燦爛的笑容和蓬勃的朝氣,有如太陽神阿波羅一樣亮眼。
簡瑞安怔了一下,眼前的女子長得纖巧嬌柔,一頭直長髮輕柔飄逸,人淡如菊,卻有著如蘭花般的靜謐香氣,一時之間他有個錯覺,像在花叢中誤打誤撞撞見了花仙子。
「對不起,嚇到妳了,我沒注意到這裡有人……」
「沒關係。」女子粉頰微微發紅,站起身就要離開。
一雙泛紅的大眼睛微微一眨,兩顆晶瑩的淚珠從飽含淚水的眼眶中溢出,沿著粉頰無聲滑落,簡瑞安感到一陣微妙的波動,彷彿那珍珠般的淚珠直直滴落他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數也數不清的漣漪。
「不、不、不,妳別走,我只是經過而已,妳請繼續坐。」他連忙拉住少女,如玉皓臂不滿一握,入手滑膩柔若無骨,八月的盛暑下依然清涼無汗,一頭絲緞般的長髮隨著她受驚急轉過來的動作而翻飛飄揚。
好可愛!他出神地看著光霧萬重中微驚微羞的小白兔。
她回頭愣視陌生男子,他五官俊朗,雙目清亮,給人一種舒暢的感覺,舒暢到幾乎忘了自己的手臂還握在他的手中,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意識到肢體的接觸,頓時面紅耳臊。「放手……」
「對不起。」他慌張地放手,再度為自己的魯莽道歉,隨即轉身離開。「我這就走,妳慢慢坐,不打擾了。」
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樹叢之後,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感到一股淡淡的失落,好像雨後初晴的溫暖陽光又躲回雲後的感覺。
簡瑞安繼續往前走,腳步愈走愈慢,最後完全定住了。
她攏攏頭髮重新坐下,猶豫著該回家,還是該把事情想清楚再回家,苦惱不已的她忍不住長歎一聲。
「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低醇的男聲從身後響起,她嚇得猛然站起,剛才那個男子去而復返,正笑咪咪地趴在欄杆上看她。
「別怕,我不是壞人,只是不放心妳一個女孩子在這裡哭,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嗎?」手一撐,他輕鬆地躍過欄杆,精神飽滿地站在她面前。
「沒事……」雖然很想找人商量,可是這種事誰也幫不上忙。
「真的不用客氣,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儘管說。」
「謝謝,真的不用了。」雖然覺得這個人看起來挺好的,可是她實在不敢隨便和陌生人多說切身的事情。
簡瑞安笑笑,也難怪她會不放心了,因為她還不認識他嘛。他從斜背包中掏出名片遞給她,自我介紹起來。
「我叫簡瑞安,是個髮型設計師,這是我的名片……」他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指著名片上印著的店名說:「昨天以前都在這裡工作,不過昨天晚上被店長開除了,所以……嘿嘿。」
「為什麼會被開除?」他開朗的態度在不知不覺中融化了她的矜持,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反問。
「其實這也不能怪店長啦,誰叫我老是忍不住多管客人的閒事,他受不了就叫我走路了。」生意不成,情義在,工作再找就有了,犯不著怨天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