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最重要的是,這片山區是位於清泉村的北端,倘若是南端安可仰的小屋後方那片山林,就比較可怕了。因為那是原住民口中有名的「鬼林」,據說發生過許多詭異的……
*一抹黑影從她的眼角餘光閃過。
「是誰?」梁千絮驚慌地打開手電筒。
數點寒星在天幕閃著,萬籟俱寂。
是她看錯了嗎?應該是!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了,山民大都早眠,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跑來後山閒晃。可能是樹影,再不然就是小動物。話說回來,這一帶真的沒有猛獸嗎?大漢是拍胸脯保證安全得很,然而,他是一個身強體健的大漢,他對安全的定義不見得與她相同。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她加快腳步往前走。
林間陰處又是一個黑影閃過。
她猛地停下來,舉高手電簡拚命照。
「是誰?是誰在那裡?」
手電筒閃了兩下,光線漸漸微弱下來。
該死!簡直像恐怖電影的翻版,緊要關頭汽車引擎永遠發不動,或手電筒永遠會沒電!
她心頭慌措,用力拍幾下手電筒,最後乾脆咒罵一聲將它關掉。
「到底是誰?快出來!」
無聲的沉默。接著,窸窣、窸窣、窸窣,一陣踩著枯葉的碎音響起,似遠似近。
這不是動物的足音,是人類的腳步聲。
而無論這個人是誰,他都不打算響應她的叫問。
梁千絮毛骨悚然,背上浮起一層冷汗。
咕咕!某處的夜鷹低吼,撲翅衝上天際。
「啊!」她低喊一聲,拔腿就跑。
在哪裡?那個人在哪裡?是在她的前面或是後面?左邊還是右邊?
唧唧。吱吱。颯颯。咻咻。黑暗中的森林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充斥她的四面八方。她彷彿被各種有形無形的事物包圍,而每種東西都不懷好意。
呼、呼,呼、呼……恐懼讓她的呼吸加快,心臟沒命般地狂跳。
是她的錯覺嗎?或是身後那個聲音真的是某人追上來的腳步?
梁千絮立刻奔離正路,躲進旁邊的林子裡。
她此刻在哪裡?對了,月亮。只要保持月亮在她的右方,一直向前走,就會回到清泉村。
咱吱一聲,身後某個方位有枯枝被踩斷的足音。是那個人追上來了嗎?或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她更加拚了命地狂奔,東躲西閃隨時會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樹幹。
「哎呀!」腳底下被盤根錯節的樹絆倒。她火速爬起來,顧不得拍掉身上的塵土樹葉,一個徑兒往前衝。
在哪裡?那個人在哪裡?清泉村在哪裡?她此刻人在哪裡?
她為什麼不等大漢來接她?為什麼不接受李先生送她回村裡的好意?為什麼如此仗勢山上不會有壞人?
如果她生了什麼三長兩短,有哪些人會為她感到悲傷?
「啊--」她猛然收住勢子。
嬌軀晃了一晃,堪堪在一個一公尺見方的凹洞邊緣煞住。
她驚出一身冷汗,腳一軟,再也站不穩。
地洞是不深,然而在狂奔的狀態下跌下去也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已經跑進林子裡來,看不見成形的路面了。
深林前方閃著隱隱的光亮。那是什麼?是好人還是壞人?應該接近還是遠離?
她惶然無措,抬頭望天色,樹林越來越濃密,天空都遮去了大半。月亮呢?月亮何時掉到她的左後方去了?那清泉村又在哪個方向?
右邊又有個奇怪的影子掠過去。
她大吃一驚,跳起來繞過地坑,拔足飛奔。
冷不防,一隻長臂從莫名其妙的方位伸出來抓住她。
「哇--」梁千絮放聲尖叫。
「冷靜一點……該死,不要踢了!梁、千、絮!」一聲石破天驚的大喝。
她整個人被提高到半空中,熟悉的俊朗眉目映入她眸心--安可仰。
他的長發狂野飄散,汗與青草的氣味竄入她鼻中,此時此刻,卻再不會有任何香水比這個令人安心的味道好聞。
所有恐慌在一瞬間蒸發。
她安全了。
梁千絮全身發軟,癱進他懷裡。
「三更半夜的,妳一個人在樹林裡瞎闖什麼?」
解脫的鼻酸感太強烈,她一時無法回答。
望著她發紅的眼眶,安可仰又想笑又同情。無論她撞見了何等事,現下絕對是嚇到不行了。
「來吧,我的營地在前面。」
梁千絮任他半擁半夾地協助自己前進。現下若沒有任何物體讓她偎住,她形同半癱瘓的腳可能無法發揮功用。
原來方才隱約的亮光便是他的營火。
他的營地很簡單,一堆火與一個已經架好的圓頂帳篷。火堆旁散放著一些野炊道具,以及一個登山背包。
安可仰讓她在營火旁坐下來,重新丟幾塊木頭進去。他拿起一隻鐵鍋,裝了礦泉水架到火堆上,再從登山背包裡摸出一個小盒子,舀出兩小匙粉末狀的東西投入水中。水燒沸之後,以鋼杯盛了小半杯給她。
她怔忡地望著他忙,心神無法歸位。
「快喝。」安可仰低沉催促道。
「這是什麼?」她低聲問,接過來啜飲兩口。
「磨成粉末的『紫貝齒』,可以定心安神。」安可仰在她身旁坐下,摸出一塊行軍糧啃了起來。「這麼晚了,妳跑到後山來做什麼?」
她的眉毛眼睛嘴角全都垮下來,威風盡失。
「李家的小孩發高燒,晚上緊急打電話過來求援,所以我過去看一看……」對了,她的醫療包掉到哪裡去了?
「在山頂闢地種菜的那個李家?我前幾次勘查地形的時候見過他們,挺不錯的一對夫婦,雖然有些孤僻。大漢怎麼讓妳一個人走夜路上去?」他再丟一塊木頭進火堆裡。
李家的房子不難找,順著後山的小徑岔路一直往下走就到了,步行過去大約四十分鐘。
「去程是大漢載我過去的,我看診到一半,村長臨時打手機叫他回去,說陳家夫婦在大街上大打出手。漢叔放心不下,所以我就叫他先回去沒關係,我認得路,可以自已走回村子裡。」她吸吸鼻子。「我怎麼知道看完診會如此之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