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牙在黑暗中一閃。
「就差不多是我告訴你的情況。我在後山散步,遇到村長,我們閒聊了幾句,村長往路邊一坐,可能碰到隱密的機括,草叢裡跳出一個捕獸夾夾傷他了。」低沉的嗓音重複第五十六遍故事。
「小子,你是律師,你說說看,這種事我們可以怎麼告他們?」大漢橫眉豎目地問。
「啊?」梁千絮低叫出來。這四肢發達,五體過勤的傢伙是個律師?台灣的律師可以長得這麼……野嗎?
「這個嘛,當然你要先找出那位放陷阱的人是誰,何時裝的,依那個陷阱老舊的情況判斷,說不定是多年前安置好之後,主人就忘了來取回。」他蹺在膝蓋上的二郎腿抖了起來。
「不管是他們忘了拿回去也好,刻意來裝的也好,總之我們村子的地盤就不能讓人來撒野!」雜貨店老闆站起來,慷慨激昂地陳述。
「對!對!」幾顆腦袋用力點動。
「一切都是錢作怪。」老王突然心有所感。
「怎麼說?」大漢瞪了瞪眼。
「咱們村子人雖然少,一直以來都維持得不錯,最近得到外面的財力支持,觀光市集也辦得有聲有色。我最近聽到一個傳說,隔壁村的人很眼紅,打算在我們村子周圍動點手腳,再放風聲出去,說遊客來我們村子不安全。」
「真有此事?如果有這種事被我撞見,我管教他去抓蝦上不了河。」大漢勃然大怒。「小子,你說說看,這種事要怎麼辦?」
安可仰搔了搔下巴。「如果對方只是忘了把陷阱取回去,那就是過失傷害;如果是故意安在那裡等人踩的,那就算傷害罪了,嗯……我得回去翻翻書才知道。」
為什麼他聽起來一點都不肯定的樣子?他真的是個律師嗎?梁千絮瞪著他。
那副白牙又閃了一下,而且這次是對著她閃。
她連忙轉回正前方,臉頰生起一股奇怪的臊意。
「大漢,你和他們村子裡的警察聯絡一下,我們過去抓人!」眾人立刻議論紛紛起來。
梁千絮開始坐立不安。這種事實在不是她的專業,她也幫不上忙。只要在人多的場合待久了,她就會緊張--覷了個空檔,她向身旁的人告個罪,偷溜到旁邊去。
就這樣直接走掉,妥當嗎?待會兒說不定有人還想問她話。她站在人群後方躊躇不定。
噗嗤,一聲噴氣響,梁千絮回過頭,安可仰對她招招手。
跟他窩在角落裡也不是個好主意,她躑躅片刻,仍然走過去了。自己搬了張椅子放在他附近,但是特地空了一步遠的距離。
「梁小姐,幹嘛這麼生疏呢?」那口白牙讓人有打掉的衝動。
他真是個很巨大的男人。平時和他保持距離還沒什麼感覺,現下坐在他身邊,同樣的一張椅子她坐起來稍微寬大,他的肩膀卻將椅背都遮住了。
梁千絮兩手端放膝上,目不斜視。
安可仰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她,讓她這麼堅決地拉出一道溝來。無所謂!他不是那種認定全世界的女人都應該撲倒在自己腳下的自大症患者。
他聳了聳寬肩,一手斜搭在椅背上,摸出一根牙籤悠哉地咬起來。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一個喘吁吁的俏麗身影從側門跑進來,直接衝到前方的長桌邊。「我去洪姊家當保母,現在收工了。我沒有錯過太多吧!」
大漢在身旁拉了張椅子,讓年輕女孩坐下,再把會議紀錄本遞過去。「沒關係,前面半個小時的紀錄待會兒再補寫。」
女孩燦然一笑。「好。」
「鈴當最近還真難找。」梁千絮喃喃自語。
「鈴當?她就是如雷貫耳的工讀生鈴當小姐?」安可仰突然接口。
她瞄他一眼。慢著,他現下直勾勾衝著台前的鈴當瞧,眼底充滿興味。他那種眼神是什麼意思?
「她今年才十八歲。」梁千絮警告他。
「年齡不是問題。」他揮揮手,在胸前的口袋摸一摸。
她在他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時,夾手搶過來。
「鈴當雖然是來這裡打工而已,山上的幾個大老都很疼她。」換言之,他要是亂動主意,就死定了。
「她打哪兒來的?」安可仰不滿地輕噥一聲。好吧!他也在戒煙中。
「台北,而且今年才十、八、歲!」她再重重強調一次。
「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怎麼可能有台北學生特地跑來打工?」安可仰恍若未聞。
「鈴當說她寒假的時候曾經跟同學來清泉村玩過,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小村莊,所以她高職一畢業就跑上山來打工,想體驗一陣子山居生舌……」不對,她跟他說這些做什麼?他知道越多鈴當的事,越感興趣怎麼辦?梁千絮決定直接跳結論,「總之,你的魔爪離她遠一點。」
「瞧妳緊張的,那女孩和妳非親非故,妳又不是她的保母。」安可仰高度興味的眼神一瞬不瞬,定在女孩身上。
「敢問閣下高齡?」她忍著氣回答。
「三十三,十五歲的差距剛剛好,現在的女孩都喜歡年紀大一點的男人。」他斜睨她一記,再轉回埋頭做紀錄的女孩身上。「嘖嘖嘖,長得真不錯,雖然年紀還小,身子骨也瘦了點,但是將來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梁千絮越想越不妙。
鈴當確實是個標緻的女孩,將近一七○的身材瘦不露骨,垂肩的發紮成兩束辮子,米白色的垮褲配上粉紅色細肩帶的小可愛,彷彿全世界的青春都集中在她身上。
人家是玲瓏十八、芳華正盛的少艾,落在他這個頹廢墮落的海盜頭子手上,焉有命在?
想當初鈴當要留下來打工,她家長輩還特地打過電話來村子裡查問,是梁千絮自己再三保證山上環境單純的。現在單純的環境裡來了一隻很不單純的狼,倘若黃花大姑娘最後被摧殘成一朵殘花敗蕊,她拿什麼跟人家家長交代?
他的女朋友一個個嬌艷如花,或許鈴當這種清秀小女生不是他喜歡的型,她自我說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