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些都是必然的變化,因為這是個人口高密集的地方,為了因應需要,一定或多或少會有改變,台北不可能跟她記憶中的永遠一樣,只是她覺得跟展易說這些會很奇怪。
她是大人,才不要像個小女生一樣,講這些風花雪月。
從很久以前她就學到教訓了,她可以有些浪漫的小習慣,但絕對不可以有浪漫的小想法。
因為浪漫的小習慣只是放鬆心情,浪漫的小想法放鬆的卻是心態。
身為媒體人,一旦心態放鬆,她就毀了。
她剛進入報社的時候,就曾經因為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挨罵,總編說她沒用心,寫的不是報導,一看就知道是短時間內壓縮出來的垃圾,罵完後,把她的稿子直接往她臉上丟。
很大的屈辱,但她沒有離開。
她知道那是放鬆過度的後遺症,她那陣子迷上了公園散步、網上談心這類的事情,所以精神無法集中。
此後,她壓抑著所有可能與不切實際沾上邊的想法以及嗜好--除了那小小的糖果罐。
她告訴自己,吃一顆糖果不需要多少時間。
這是她唯一可以擁有的浪漫。
這些念頭在她腦中跑來跑去,雅淳深呼吸,一次、兩次,再一次、又一次,終於把心中的天秤上浪漫那邊的法碼全數移到理智那邊。
這個時間的她,完全理智。
「你在電視台工作多久了?」
「七年左右。」
「有換過新聞台嗎?」
「這倒是沒有。」雖然說每年都會有很多嚮往傳媒的新鮮人湧入,但總在三個月後陣亡了大半。
這工作,不快的做不來,但太快的也做不來,中間的平衡點非常難以拿捏,據說,需要一點小小的天賦才得以應付。
當時和他同批應徵進來的有八名新人,現在殘留著的,就只剩下他一個,其餘的都改行去做比較不會胃痛的工作了。
「你覺得……目前電視台的人,軟求比較有用,還是高壓比較有用?」
展易皺起眉,「妳問這做什麼?」
「如果軟求有用,我就軟求,高壓有用,我就高壓,因為我沒有辦法說出『隨你們高興去做』、『任你們自由發揮』這一類的話,所以我會把畫面跟文稿都盯得很緊。」
「妳是主播,不是製作人。」
「我知道,不過我學長很好商量,你看周芷安跟歐瑀勁兩個時段走的是不同風格就知道了,他很尊重主播。」
「就像徐導尊重主播一樣,主播也必須學會尊重記者。」
雅淳微微一笑,「人重自重。」
他慶幸自己一直是個自制力極強的人,要不然他現在很可能已經把一杯咖啡往她的頭上澆下去了。
這種說法太過分。
他知道她前兩天混在參觀群眾中進入電視台,也知道她在二樓的落地玻璃窗邊看了很久,現在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她之所以已經開始思考鞭策他們的最佳方法,是因為他們表現不好。
她不尊重他們的專業能力,是因為他們在她眼中不及格。
圓桌對面的她,甜蜜的臉孔上漾著挑戰似的笑意。
展易站起身。
「要走啦?」她閒閒的說。
「這應該不用問吧。」
「你不要告訴我,是臨時想到什麼人物要採訪,生活組嘛,我很清楚,最大的突發狀況就是對方突然有事,不過就算有事也沒關係,至少都維持著有三則以上的存檔新聞不是嗎?」
「我還有兩個小時的空閒。」
她還是一臉甜甜的笑。
「只不過我通常只跟人聊天。」展易拿起咖啡,「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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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喲喲。」一隻大手從後纏上來,「哪個該死的傢伙讓我們生活組的中堅大將這樣的不爽啊?」
展易拍下那隻手,「歐瑀勁拜託你不要這樣講話,不然別人真的會以為我們有一腿。」
「我啊,絕對不能讓你離開我身邊。」
「喂--」
「你是我感情生活中最最最重要的一個人。」歐瑀勁再度巴住他,語氣熱情無比,「如果你離開了,我以後就找不到借口甩掉那些以為上一次床就是我女朋友的女人了,所以,我絕對會這樣一直巴著你。」
展易一臉無奈,「你的婆婆媽媽支持者到底知不知道你這麼下賤?」
「這不是下賤,這叫風流。」
「風流?」展易瞄了他的賊笑一眼,「是下流吧。」
歐瑀勁主播晚上十點的新聞,聲音好聽固然是重點,最主要的還是他就長得一副很有女人緣的樣子,尤其是婦女族群。
當記者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那些女性官員的最愛了,當上主播,自然升級為歐巴桑殺手,連那些平常對時勢不感興趣的婦女都會為了他打開電視,當然不是為了看新聞,是為了看他。
當然,名氣一大,女人就多。
不過他很聰明,他找得都是那種比他更怕鬧出醜聞的女性當對象,大明星、當紅模特兒、美麗的政治新秀、政治家的女兒……雙方有默契的對所有的事情沉默,因此才得以維持清新良好形象,穩坐同時段收視第一。
不過這種事情只能瞞外,不能瞞內,大家都知道該電視台的帥哥主播歐瑀勁是一個用下半身思考的人。
「說真的,什麼事情不高興?」
「沒事。」
「沒事?我們認識幾年了?上次有個神經病硬說你跟她在鄉下結了婚,你也沒這麼生氣。」歐瑀勁拉了一張椅子在他前面坐下,「說吧,我人是爛,但那是對女人,不是對朋友。」
「真的朋友?」
「當然。」伸手拍拍腰部,意思是兩肋插刀。
展易覺得有點好笑,臉上的表情終於不再那樣不善,「遇到一個……」該怎麼說才好呢?考慮著徐崇聖說暫時先不想讓周芷安知道,於是他有所保留的說:「奇怪的女人。」
「臉很奇怪,還是個性很奇怪?」
「個性。」
「是蠢,還是賤,還是又蠢又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