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授受不親,花飄紫不願和陌生男子有任何的接觸,於是抬起腳尖,用著繡花鞋頭踢著男子的手臂。
「起來!這裡不是弄春院。」要不是張遲五更一過便出門辦事,哪還需要她親自來處理這種事。
男子粗壯的手臂抬了抬,然後用盡單手的力量將自己像翻魚般的翻過。
「啊!」繡梅又驚恐的叫出聲。
這男子的肚腹上正流著鮮血,雖然男子用右手掌按壓著傷處,可是血流已經滲透了五指指縫。
「繡梅,先把妳的腿挪開。」花飄紫看了陌生男子一眼,然後快速撇開視線。
「這個人,一定又是為了哪個花旦在爭風吃醋,怎麼打架打到我們紫軒上頭來了?也不去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地盤!」繡梅氣惱著,一隻手仍緊按著肚子。
花飄紫伸手扶起繡梅。「有沒有怎麼樣?受傷了嗎?」她的嗓音清脆明亮,不因為這種狀況而有任何急躁。
繡梅臉色慘白,冷汗從額上泌了出來。「小姐,先別管我的腿,我得去茅廁了,不然可就來不及了!」這下她跑也跑不動了,只能一拐一拐的往茅廁方向走去。這個混帳東西,要是她真的拉在褲子裡,她一定要將他大卸八塊,以洩心頭之氣!
花飄紫看著繡梅又是撫肚又是拐腳,唇瓣逸出了笑意。這個跟了她好幾年的丫鬟,比姊妹還親;而這男子竟敢這樣欺負繡梅,等下可能會被繡梅罵到體無完膚。
她蹲下身子,掠過男子俊傑的容貌,專注著男子腰際的傷口。
血雖浸濕了衣襬,不過血流似乎已止住,看來應已無大礙。
男子眨動眼睫,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
「追!快追!」後院邊的圍牆外,一陣雜沓的腳步聲正由東方的大路上朝這方向急奔而來。
這男子有雙清冽無畏的眼神。花飄紫陷入沉思:該不該救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子?
男子顯然也聽到了牆外邊的追趕聲,看她似乎在猶豫,急著開口:「姑娘!救我,求求妳。」
男子雖是在求人,卻是一派沉穩。
見男子胸口起伏、氣息凌亂,她的心軟了下來。
伸出粉臂,礙於他是男子,硬生生停在他臂膀前三寸。「公子,你起得了身嗎?」之所以喊他公子,乃是看他一身儒衫裝扮。雖是斜領大袖的簡單樣式,但綢絹布料上卻繡著牡丹花圖。若她沒猜錯,他定是個有錢的貴公子。
男子苦著臉。雖然追兵在後,他還是毫無懼意。「恐怕不行。」話是這麼說,他還是掙扎的動了動,試圖以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我去喊人,你等等。」她站起身的同時,手腕卻被男子情急的左手給扣住。
她不慌不亂,沒有驚呼,只有嫌惡。
男子帶著歉意。「姑娘,來不及了。」
「公子,請放手。」她壓低音量,因為追兵只有一牆之隔。
男子依言放手。誰讓他的生死操在這個姑娘手上。「姑娘,求妳救我一命。」他氣若游絲,聲音淡得只有她聽得見。
「公子,我扶不動你,只能助你一臂之力,你還是得靠自己。」救人,這是在救人,她說服著自己。不甘願下,她才伸出手扶住男子的手臂。
「謝謝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來日定報。」
「不用了。」最好離她愈遠愈好。
她使盡力氣的拉他,他則藉力使力的站了起來。
不想再與他交談,她忍著與男子肢體碰觸所帶來的噁心感。
該將他帶去哪兒呢?
紫軒?不行。那是在這骯髒之地裡唯一的清淨,她不能讓任何男子來破壞。
弄春院?也不行。大清早的,她不想遇見任何一個剛從溫柔鄉里甦醒的尋芳客。
轉念間,她想到了萬全叔。
張萬全及兒子張遲是弄春院裡的護衛,張家父子不但武藝好,更懂得跌打外傷的藥理,將他交給萬全叔是最恰當不過了。
於是,花飄紫攙扶著從天而降的男子慢慢的往與紫軒一池之隔的房舍走去。
男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竟慢慢的將半邊的身體淨往她身上靠;她擰眉,腳一踉蹌,手勁一鬆,男子沒預警的跌落地上。
男子痛呼出聲,這一跌,再度扯痛傷口。
花飄紫不理會男子的狼狽,逕自往前走去。
「姑娘,妳等等呀,妳不可以丟下在下不管!」這姑娘看似溫婉柔媚,實則淡漠得近乎冷情,連他這張向來討女人歡心的俊臉也不管用,看來他是在自討苦吃了。
當作沒聽見男子的哀求,花飄紫快步走到荷花池邊的一處屋舍前。
「萬全叔。」她朝屋內喊著。
張萬全高壯的身軀從屋內快速衝到屋外。「小姐,一大早的什麼事?」
花飄紫淺笑,比比不遠處坐在地上的男子。「萬全叔,他受傷了,得麻煩你看看。」
張萬全順著花飄紫的手勢看過去。「弄春院裡的男人?」
「不知道。是繡梅發現他的,他還把繡梅的腿給壓傷了,我得去看看繡梅,他就交給你了。」花飄紫在張萬全面前完全像個小女兒,不但沒了冷淡,還多了嬌媚。
「好、好,讓我來問問這小子。」張萬全大步大步往男子走去。哼!若敢到弄春院裡鬧事,他就將這小子丟出去餵野狗!
花飄紫連頭也沒回的往前走,沿著池邊拐一個彎回到紫軒旁的後院。
紫軒立於荷花池之上,通往紫軒之路只有一座小橋,為的是將弄春院裡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以翠綠的池水隔絕開來。池塘雖不大,但在丫鬟的守護下,尋芳客若想擅闖,除非有上乘輕功,否則飛天不成,就只好落入池底與白鵝作伴。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弄春院」的燙金匾額高高掛在最熱鬧的朱雀大街上。
熙來攘往的午後,朱紅大門旁,兩位龜奴立於門邊,恭迎來到弄春院的貴客們。
弄春院並不是一般的妓院。在這長安城裡,它的名聲在達官富豪之間可是透天的響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