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仔忍不住,提醒說:「老虎兒,妳把錢都花光了,過後我們吃什麼?」
「放心啦,四仔。我馬上就要進煌府,你也會回煌府當差,吃住都有得靠;等我被選中了『花魁』,吃穿更不必愁了。」虧得也讀了幾年詩書,胡比亂喻。
「也對。妳要成了煌府的少夫人,那我就是煌公子的小舅子了!」四仔咧嘴笑起來。
他怎麼沒想到這點?直擔心把銀子花光,心疼得不敢多吃一塊魚肉。
「恭喜了!姬兒。」馮嬸婆眉開眼笑,倒像她自己有大喜事上門。
不僅是馮嬸婆,一屋子賀客,比中了舉人進士還熱鬧。
「這下妳要真進了煌府,可別忘了我老婆子!」
「妳放心,馮嬸婆,我不會忘了妳的好處的。」胡姬兒笑吟吟,即便沒飲酒,雙頰也被喜慶的氣氛染得酡紅。
「進了煌府,不比在雜院,穿用講門面。我瞧妳來來去去就那幾件衣裙,便自作主張,把我自己姑娘家時一件最體面的衣服拆了改,妳穿穿看,合不合身?」
馮嬸婆壓箱底的衣服,料子是不錯,可最少都放了二、三十年,鑲邊處已有些泛黃。
「多謝馮嬸婆。」即便如此,看起來還不錯,胡姬兒朝身上比了比,迫不及待想穿上身。
屋裡全是人。馮嬸婆拍拍手,提高嗓子說:「好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該走了!」把大家全趕出去。
尚有幾個賴著的,仗著一兩分酒意,涎著臉說:「老虎兒,有道是『侯門一入深似海』,我看妳還是放聰明點,跟我湊和湊和。」
「是啊,老虎兒,別跟人家去選什麼『三甲』,跟了我,生個白胖的小娃兒,我保證你們母子吃穿都不必愁。」
「說什麼瘋言瘋語!」馮嬸婆笑罵的打了那兩人一記。
「呸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四仔啐了一聲。「等我撒泡屎,讓他們聞聞有多臭!」說著,還去解褲子。
「四仔!」成什麼體統!胡姬兒擰住四仔的耳朵,將他擰進去。
「哎喲!老虎兒,妳輕點!」四仔叫痛,揉揉被擰紅的耳朵。「妳好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懂不懂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
「我要理會這些,那之前誰幫你把屎把尿呀?」
四仔漲紅臉。「妳少瞎扯,我根本沒需要過妳幫我把屎把尿!」
「好了!你們兩個……」馮嬸婆搖頭勸阻,話說到一半,進來個人,攫去她的注意。
來人的穿著打扮,一望即知是個氣派的公子,馮嬸婆這輩於哪見過如此富貴的公子,連忙堆起笑,慇勤問道:
「公子,您找誰?」
「是你……」胡姬兒訝叫起來。「煌府派你來接我的嗎?這麼快!」三步並作兩步,快步走到煌辰星跟前,還朝他身後張望一下,像在找什麼。「人呢?」
「什麼人?」
「接迎送往」這等小事,還勞駕到他這個管事出面?煌辰星不禁暗暗搖頭。
「來接我的人啊、轎子啊!該不會只有你一個人吧?」胡姬兒滿臉狐疑。
「姬兒,這位公子是誰啊?」馮嬸婆忍不住問。
「他是煌府的管事。」
管事?一名管事人品便如此俊逸、華貴不凡,那煌府公子豈不更勝上十倍!不,百倍?
馮嬸婆驚訝得合不攏嘴。
胡姬兒要真的被煌府公子看上,那可不得了!
煌辰星不理馮嬸婆的大驚小怪,說:「接迎的事由季總管負責安排,過兩天才會派人過來。」
那他來做什麼?
疑問明白寫在胡姬兒臉上。
四仔說:「煌管事,你偷偷溜到這兒想做什麼?該拿的你可是……啊!」差點說溜了嘴,趕緊摀住口。
「我這叫微服私訪。」這輩子煌辰星第一次被人說是「偷偷摸摸」,臉色之難看。
他悶哼一聲,又說:「我到處找不著你,你倒聰明,乘機溜回來偷懶。」
「我……」四仔不服,偏找不著話反駁。在煌辰星面前,他老像遇到頭大野狼的小羊,十次有九次半被壓得死死的。
「好了!」煌辰星擺個手,理所當然的指使,吩咐四仔說:「讓這位大嬸出去吧。還有,你就在門口把風,別讓閒雜人等進來。」
「這兒又不是煌府……」四仔不滿的嘀咕,被煌辰星一瞪,囉嗦全吞了回去。推著馮嬸婆出去,還老老實實的待在門口外把風。
煌辰星拉把椅凳,自顧坐下,如在自個兒府上似自在又大剌剌。
胡姬兒也在板凳另一頭坐下,還未坐定,煌辰星便蹙眉叫說:「茶呢?我來了半天,連杯茶水都未奉上,這是什麼待客之道?」
又沒人請你上門來!
胡姬兒心裡咕噥,手腳卻俐落的趕緊奉上茶,一邊陪笑說:「真不好意思,煌大爺,怠慢您了!」
真是!他究竟上門做什麼?
茶水早涼,而且淡,根本有用白開水魚目混珠之嫌。煌辰星皺一下眉,不過,沒多挑剔。
「敢問大爺,您忽然上門,有何貴幹?」她都把最值錢的玉墜子給他了,他該不會食髓知味,又想敲她竹槓?
「妳說話干麻文縐縐?不累嗎?」聽得礙耳。
「煌管事說的是。我這毛病該改一改。」心裡將煌辰星罵個半死,臉上還是笑得十分親切。
煌辰星斜睨了睨她。「妳該不會前倨後恭,等進了府就將我甩下,過河拆橋?」
「怎麼會!我還要多仰仗煌管事的幫忙,怎可能做出那等忘恩負義之事。你看我像那種人嗎?」
語氣作態得有些激烈,只差沒舉手賭誓。煌辰星忽而湊近她,盯著她仔細瞧半天,氣息噴在她臉上說:「我看妳還頂像的。」
這什麼話!
「煌大爺,您愛說笑。」
「倒比不上妳皮笑肉不笑。」
這傢伙!
「煌辰星,你是來找碴的嗎?」胡姬兒沒好氣的反瞪他。
「呵呵,露出狐狸尾巴來了!」令人詫異的,煌辰星心情反倒不錯。
一開始他原對胡姬兒還有些鄙夷,可現在,他竟覺得她挺有意思的。如此瞎扯,他竟也感到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