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醬門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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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人們坐滿了一桌又一桌,低聲竊竊私語,討論最熱門的話題,還不時偷偷張望,往櫃檯後方的銀髮男子瞄上幾眼。

  但是,就沒有人膽敢走過去,跟「當事人」打聲招呼。不知怎麼的,這幾日來,大掌櫃雖然笑容依舊,卻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讓人一接觸他的眼,就覺得全身發冷。

  人們的詭異態度,對宮清颺似乎沒有任何影響。他只是冷著眼、掛著笑,一味的杵在櫃檯裡,算他的帳、撥他的算盤。

  烏木做的算盤珠子,喀搭喀搭、節奏規律的響著,半點不受客棧裡詭譎的氛圍所影響。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逼近,客棧裡客棧外的客人,全都騷動起來,紛紛往外瞧去。

  宮清颺聞聲抬首,只見唐家十三爺,快馬趕至門前,身手俐落的從馬鞍上一躍而下,疾行快步的直朝他而來。

  「十三爺,今兒個好興致。」他微微一笑,朝唐十三禮貌的一拱手。「您來咱們龍門客棧,是要喝茶還是用飯?」

  「都不是。」唐十三一擺手,揮去準備上前招呼的店小二,神情嚴肅的看著宮清颺道:「我是來找你的。」

  鷹眸一瞇,俊容上神情未變,仍掛著微笑。

  「不知道十三爺所為何事?」

  「十九她——」

  「唐姑娘當日說得十分清楚,不願意下嫁宮某,是我無福消受美人恩。」宮清颺皮笑肉不笑,客客氣氣的朝外平伸出右手,擺明了要送客。「十三爺還是請回吧!」

  看來,這傢伙被小妹氣得不輕啊!

  唐十三瞇起眼,看出宮清颺深藏在笑容下,那蒸騰未消的火氣。

  那日的追打,他可是從頭到尾,都躲在旁邊遠遠觀戰,不但看得清清楚楚,也聽得清清楚楚,知道這看似溫文的男人,是因為十九說了要再找其他男人借種,才會徹底變了臉色。

  不過話說回來,宮清颺要不是真的在乎他妹子,也不會被她那一句話,氣惱得當場翻臉。

  如此一想,唐十三的心反倒定了下來,耐著性子再度開口。

  「我知道,十九的行為是過分了點,但她向來吃軟不吃硬,你這般逼親,她會有反彈是一定的。」他替自個兒妹子說話,還絕口不提,他就是那「過分行為」的幫兇。

  宮清颺神態平靜,還是一樣客氣,再度重複。「十三爺,您請回吧!」

  好,這傢伙當真是鐵了心嗎?

  唐十三不肯放棄,臉色沉了下來。

  「好!」他不耐煩的舉手,阻止宮清颺說話。「我現在只問你一件事。她想見你,你去是不去?」

  「抱歉,在下尚有工作在身,恐怕無法讓唐姑娘隨傳隨到。」宮清颺這回連笑容也沒了,只是冷冷的、客套的微一頷首,便又再度垂眉,重新打起算盤。

  「真的不去?」唐十三湊近櫃檯,不死心的再問。

  啪!

  堅硬的烏木算盤當場破散,宮清颺這才停手,神色絲毫未變,連看也不看唐十三一眼,只是拉開櫃子,拿出另外一個算盤,繼續算帳。

  唐十三也不是被嚇大的,能在京城裡開妓院,他的膽子自然比一般人大得多。他聳聳肩,冷笑—聲。

  「那好吧,我回去跟爹說,十九今生是無緣再見大掌櫃了,讓她趁早死心吧!」

  這邊話聲剛落,就聽一旁有人插話進來。

  「喲,十三爺,好久不見啦!」一早就在外頭,聽足了街頭巷尾的熱門消息,趕著要去瞧戲的龍無雙,拎著三亞酒晃了過來。

  「無雙姑娘。」見著了龍無雙,唐十三的反應,跟父親唐威相似,也是一派戒慎恭敬。

  「今兒個怎麼有空來啊?」龍無雙笑吟吟的,眼兒往櫃檯瞄了一眼。「十三爺剛剛怎說,十九今生與我家掌櫃無緣再見?不過是犯了相思病,沒那麼嚴重吧?我才要帶壺酒,去給她探病呢!」

  「若只是害上相思病,那也就罷了。」唐十三冷哼一聲,瞅著櫃檯裡頭,那面無表情、直打著算盤的宮清颺。「十九昏迷未醒,現在只剩一口氣而已。」

  撥算盤的指,頓時止住,宮清颺猛然抬眼,瞪視著唐十三,冰封似的表情,難得有了變化。

  「你說什麼?」他急聲問道。「她怎麼了?」

  「要我再重複一次嗎?」唐十三嘴角一掀,冷冷說道。「說不定在我重複的這當口兒,我那寶貝妹子,就已經嚥氣了——」

  宮清颺心跳陡地一停,瞳眸轉合,俊美的容顏,霎時間變得比他的滿頭銀髮還白。下一瞬間,倒楣的烏木算盤,又被他捏壞,這回因為力道過大,烏黑的算盤珠子竟嘩啦彈了出去,滴滴答答的散落一地。

  「快死了?不會吧?」

  龍無雙詫異的問,下一瞬間,卻見一道白影從眼前竄過,閃身出了客棧。強大的氣勁,逼得她連退數步,一時站得不穩,險些就要跌倒。

  「啊,小心,別害我砸了這壺酒!」她一跺腳,氣得開口就罵。「可惡,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

  咦,櫃檯怎麼空了?

  龍無雙眨了眨眼,罵到一半的字句,全梗在喉頭,害她一張嘴半張著,老半天都合不起來。

  不會吧?

  剛剛那個衝出去的人,會是她家的大掌櫃嗎?

  第九章

  無盡的黑暗,慢慢的褪了色,躺在床上的人兒,緩緩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房內熟悉的景物,十九輕吟一聲,想要起身,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一時之間,她腦中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疲倦、如此軟弱無力,胃腹之間,甚至還殘餘著些許的疼。

  她掙扎著轉頭,雙眸望見,床邊那個教她日思夜想的銀髮男子。

  是夢嗎?

  她咬著唇,用力合上限,詛咒著自己,竟連夢裡都還在想著宮清颺。但是等到她再睜開雙眼,那銀髮白袍的身影,卻仍在那兒,沒有消失。

  他就站在桌邊,把陶鍋裡的熱粥舀到小碗裡,動作優雅而自然,銀髮如絲般垂落,在透窗而進的光線下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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