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別像在念我的『墓誌銘』般,爾傑!」凌冱雙手環胸,看著他輕笑。
佟爾傑苦笑一聲。「再見了!平易近人的天才!」語畢,他自沙發上起身,宛如失去戰友的士兵般,垮著肩、拖著步伐,沉重的走出凌冱的寢室。
凌冱目送著他離開,若有所思的低喃:「平易近人?呵……真是諷刺!」接著,他像要發洩什麼似的狂笑不已。
苦澀的笑聲中,有著為人所不知的心力交瘁。
拿到學位後,凌冱果然在普林斯頓的校園,消失無蹤。
他的存在與消失,就像閃電、旋風般,讓人來不及眨眼、措手不及。
沒人知道,此時此刻的凌冱,正身處於紐約郊區的一幢豪華巨宅裡。
「你的事,我都聽韓管家說了。」男人威嚴沉穩的嗓音,在充斥著紫檀木淡雅清香的空氣裡響起。
凌冱端坐在雕功精巧的古典木椅上,不急於回答男人的話,只是沉默等著他接下來要說的事。男人,年約五十五,渾身散發著王者的氣魄。他正是北美最大華人企業「歐氏聯盟」的領導人——歐由華。
歐由華自太師椅上起身,緩步繞過紫檀木矮方桌,行至凌冱後方的陳列櫃則,打開櫃門,取出一隻木盒,在其中挑選出上等的古巴雪茄,剪了頭、點上火,品嚐般的抽了起來。
「我會安排個職位給你。」歐由華神情嚴肅的思量著。「讓我看看你的商業才能是否也同醫學才能般,與生俱來。」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凌冱沉著的回答。鐵灰色西裝下的身軀依舊直挺挺的。
「嗯!」歐由華滿意的點頭,移身坐回凌冱對面。「權勢可讓你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學習讓自己的羽翼豐厚,面對仇人時,你會更得心應手。」
凌冱抬眼,眸光堅定的望向遠處。「我瞭解!」
「那麼,你就以我歐由華義子的名義,在這兒住下,我會讓韓峻跟著你,有不瞭解的事就問他。」歐由華沉沉的說。
凌冱明瞭的頷首。
歐由華按下室內通話機,召來韓管家的兒子韓峻進來。簡短吩咐他協助凌冱瞭解「歐氏」的狀況後,便讓兩人離去。自己則留在室內,繼續抽著雪茄,沉思著。
早在見到凌冱的第一眼,他就清楚,此人非池中之物。
他猶如光與暗的綜合體,清朗俊顏和有禮、平易近人的態度,往往讓人忽略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深沉內在。
他的聰明才智與內心怨恨,將是促使他前進的動力,讓他接管歐氏,會是一項絕佳的投資。
「好好的表現吧!哈……」歐由華期待般的大笑出聲。
時光荏苒,凌冱在歐家巳待了三年,這三年間,歐由華就像要考驗凌冱的學習能力般,在短時間內把所有商場上的應對進退全教授給凌冱。
而凌冱也不負歐由華的期望,他在「歐氏聯盟」中開創出一番屬於自己的新格局,他除了備受歐由華的重用外,在歐家,他更是人人敬重的「少爺」。
三年來,他的日子可說是順利平穩,一切都如他所願的進行著,但,就像世事難料般……或者,也可說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上個晴朗無雪的冬日清晨,歐由華被傭人發現,安詳的在睡眠中死去。
沒有疾病、沒有傷痛,就像水在空氣中蒸發般,歐由華沒有驚動任何人,安安靜靜的走完他的五十八年。
簡單而肅穆的辦完歐由華的喪禮後,凌冱所面對的便是「歐氏聯盟」裡,各個股東對繼承權的爭奪戰。
由於,歐由華是突然猝死的,因此他並沒有留下任何遺言明定誰為繼承人,才導致「歐氏」今日的混亂局面。
「叩、叩、叩!」
正當凌冱出神之際,門外傳來擾人的敲門聲。
「進來!」凌冱揉揉酸疼的鼻樑骨,冷冷的命令。
韓峻無聲無息的來到凌冱桌前。「歐小姐回來了。」狹長的狐狸眼,無波無紋地看著凌冱。
聞言,凌冱放下手中的鋼筆,自案上抬首看向韓峻。「人呢?」短暫而冷漠的語氣,傳達出些微憤怒的因子。
「歐小姐在老爺的墓園裡。」韓峻無平仄的淡答。
「是嗎?這時候才知道盡孝道?」凌冱冷冷的嗤笑。起身走出辦公室。
韓峻望著凌冱不若平日沉穩的急促步伐,深知少爺是真的被激怒了。
凌冱駛著快車離開位於紐約中城的「歐氏聯盟大樓」。一路上,他的思緒始終不離那位與自己「素未謀面」的歐家小姐。
他一直都知道,歐由華有個獨生女。只是在歐家的三年來,始終未曾見過她。
一度,他甚至懷疑這個女人存在的真實性。因為,在歐家並沒有任何關於她的物品,像是照片之類的。會知道她,也是一次歐由華酒後不經意提及的,此後,他便沒有聽說過她的事。直到歐由華驟逝,韓管家提醒他,該通知海外的她,回來弔唁自己的父親,他才又想起她。
只是,通知她之後,他等了她一個多月,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原來他以為,她至少會趕在喪禮前出現的,但,事實上,她一直都沒回來。
而今,歐由華已入土三個月了,她才霍然出現。
他無法猜測她回來的原因。是為了歐由華身後的大筆遺產嗎?抑或,為了歐氏的正統繼承權?他就是想不透,這位如謎的歐家千金,到底為何選在今天現身?車子出了鬧區,凌冱將油門踩到底,直往郊區狂飆而去。
歐運琛一身素白,站在父親歐由華的墓地前,明眸毫無悲傷地瞪著大理石上父親意氣風發的照片。
久久,她開口:「你連死都要這麼對我!」聲音是那麼的柔美悅耳,但,口氣卻是不近人情的冰冷。
她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柔荑。「不聞不問,果然是你擅長的手段。」隨字逐句,美麗絕倫的臉龐泛起層層霜雪。
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髮絲,她像是控訴般地繼續說:「在我的生命中,你總是那麼無聲無息。沒有關愛、沒有責罵,你甚至沒有叫過我一聲『小琛』、『運琛』,或者『歐運琛』……你知道嗎?我幾乎忘了你這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