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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在這樣的時刻,他不願讓自己顧慮太多那些無中生有的情緒,只想好好地聽她說話。

  杜艷的勇氣、杜艷的倔強,在在都是一種最誘人的毒液,從一開始,龍應軒會對她另眼相看,原因就在於此。

  他沒有看過哪個女人像她這樣的——絕烈的性子、無堅可摧的韌性,好似天地間沒有一種力量足以令她感到害怕,或退縮。

  這樣的女人,比起世俗所謂大家閨秀的柔順、依賴,還來得令人心醉沉迷。

  至少,龍應軒是這麼覺得。

  「喔……他說的沒錯,我從十二歲以後,就一直待在十洛門,那裡應該說是我的家吧。」

  「她們待你很好?」

  升龍把十洛門門派內大致的情況,都跟龍應軒稟告過,所以他知道杜艷並非出身一般家庭。

  「嗯,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怎麼會突然想問她這些呢?杜艷很懷疑,龍應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們此時此刻的相處,就像朋友一樣……

  他,不必要的。

  「你的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龍應軒的問話,讓杜艷不由得瑟縮了一下。「有,也是很久遠的事了,你不會有興趣的。」

  「我想知道。」他捧起了杜艷心形的臉蛋,然後擱在自己屈起的膝蓋上,給彼此調整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儼然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也許,瞭解一個人,才是所謂愛的前提;但龍應軒不需要明白這些,他單純地只是想聽她說她的事,其他的,他什麼也還沒想到。

  「可是我不想說。」習慣性地,杜艷逃避這個話題。

  「是不想對我說,還是對每個人都一樣?」

  「沒有差別。」杜艷抬頭看他,意外地發現他眼底有笑——那種不像他會有的笑容——極盡包容與寵溺的,竟讓她一直冰霜的心,有股被融化的渴望

  「你當真要聽?」

  那不是什麼可親的童稚時光,沒有太多絢爛的色彩當作背景,有的,只是無限的黑暗與悲哀。

  龍應軒的回答是輕啄她的額頭一記,而他眼底的笑容,持續延伸到杜艷心底的那片荒蕪。

  「很久沒有想到那些了……你知道嗎?我原來有兩個妹妹的。」杜艷說到「妹妹」這兩個字的時候,口氣充滿著許多心疼。

  「娘生小妹的時候因難產而死,爹……我不知道我還能這麼稱呼他嗎?他喜歡喝酒,醉後就對我們拳打腳踢,娘還在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娘走後,我們三姐妹更是幾乎沒有一天不挨打的……」

  她眼底開始浮出隱隱水光,對親爹的恐懼讓她至今說起來,還忍不住渾身發抖。

  龍應軒抱緊她,忽然覺得自己讓她回憶這些,似乎太殘忍了。

  「你可以不——」

  他想打斷她,但杜艷不肯——

  「我從會走路開始,就必須想盡辦法撿些山裡的蔬果,或是人家不要的食物,好拿回家喂妹妹們吃。爹從不到外面掙錢,他只是不斷、不斷的喝酒……然後也迷上了賭……」杜艷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

  「其實我不是這麼在乎他做了什麼,反正在那樣的環境裡,我告訴自己,只要能把妹妹們拉拔長大,活得下去就好。但……你相信嗎?他為了那些酒錢、賭債,居然狠心地把我的大妹賣到妓院去當那些男人的玩物!那個時候她才十歲呀!」她忍不住喊出了心中深埋的哀慟。

  「一個十歲的小女孩,連身體都尚未還發育完全,又哪裡懂得那些淫穢的男人,會對她做地仟麼恐怖的事呢?」

  杜艷說到這裡,眼裡的淚水幾乎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她一面說,一面努力控制著,不讓眼淚輕易滴落。

  「我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總之後來沒有多久,她就被人用最簡陋的草蓆給抬了回來,全身都已經潰爛,一口氣都沒有了。」

  「你爹……做得出這樣的事,又怎麼會放過你和你小妹呢?」龍應軒不想這麼問,但他最關心的焦點,還是杜艷。「對呀,我也知道他不會放過我們兩個,所以埋下大妹的那天晚上,我就趁著他又喝醉後,背著小妹逃得遠遠的,再也不敢回去……

  我每天穿著最破爛的衣服、光著腳丫穿梭在大街小巷,或偷、或騙、或討、或搶……那些同年齡的孩子怎麼欺辱我、傷害我,我都不怕,我只求一點點溫飽讓妹妹好過些,一切的委屈就都值得了。

  可是……小妹沒有幾個月還是死了……那應該是個寒冬吧?我記得,她凍壞了的身體就躺在我腳邊,而我……一滴眼淚也沒有留下……」

  那樣的生活根本不是人受得了的。或許,杜艷想,當初她沒有哭,就是因為她為妹妹的解脫而感到慶幸吧!

  「別哭了。」龍應軒可以想見,那些她沒有仔細描繪出的辛苦過程,是怎麼的陰暗無光,當日子一天天變成漫長的煎熬,他懷疑,杜艷是用什麼樣的力量撐過來的。

  「我沒有哭。」淚珠還懸在眼睫,杜艷倔強地把臉埋進他的胸懷,堅持不讓他看見她的脆弱。

  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溫柔?他不是很壞的嗎?這些從不對別人說的過去,她居然能一一向他敘述。

  他的屬性明明也是冰,可是卻該死的溫暖了她。

  「傻女人。」龍應軒強制地拉開她,在見到她滿腮淚水時,心頭一陣緊縮,沒有多想一低頭就替她吻去了那些淚水……

  「龍……應軒……」當他吻上她的唇,杜艷熱切的回應著他,彷彿他是汪洋中的一塊浮木,惟有借由他的支撐,她才能得到暫時的心安。

  陽光依舊維持恰好的溫度,微風也依舊徐徐吹拂,然而,樹底下的那對人兒卻不再依舊——

  一打開了心門、卸下了偽裝,美好的事物便自然而來,人們缺少的往往只是一點勇氣,而不是機會。

  瞧,他們能夠如此,不也挺好的嗎?

  那絕對不是一個吻的關係而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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