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吧!」走入山道的老夫婦,聞言轉過身來,急切的討論。「果然是報官比較妥當!你聽,她準備殺人滅口了。」
宋典雅氣急敗壞的伸手抓過司馬鋒芒一臂,扯著他邁入山道,盡速擺脫老夫婦的指指點點。
司馬鋒芒明知她的想法,仍故意轉頭朝那對夫婦大喊:「謝謝兩位的仗義相助呀──」
宋典雅用勁一拉。「你少得意了!」
司馬鋒芒順著她的力道,撞向她的肩背。「宋家妹妹心情平靜了,不再滿口恨呀殺呀,有進步呢。」
她仰頭,含怨的眼混雜了幾許紊亂的情愫。「你這麼狼狽,我也恨不起勁。」
他不該讓人欺負,他的狼狽落魄只有她才能造成!她不會把機會讓給別人!
「同情我?」司馬鋒芒俯首,下頷抵住她的肩頭。
宋典雅停了氣,故作冷靜的推開他。「你以為?」
司馬鋒芒受她一推,她並沒使力,他卻跌坐在地。連俊美的臉掛著無賴的笑,都顯得高雅。
「宋家妹妹,對待傷者──下手別太狠。」他坐著不起身,抬頭看著她在陽光下的姿容。
宋典雅注意到司馬鋒芒規律的呼吸,如浮雲一般平穩。「你有內功底子?」
「你記起來了?」司馬鋒芒提起手,示意她扶他起身。「我拜師學藝期間,你曾觀摩過一兩次。」
宋典雅不理會他的舉動,盯住他墨黑的長髮。「你倒記得清楚。」
「當然了。」他的手停在半空,不收回。有些東西,一旦交付了,便永遠收不回。「當時的你,多麼惹人喜歡。」
宋典雅詫異的望進他的眼,無法確定他矇矓的目光裡蘊涵的虛實。他當真喜歡過她?
「想問什麼?」司馬鋒芒洞察出她的疑惑。
「你說的話,誰知真假。」宋典雅蔑視道。
她的疑惑,始終沒出口。
「你自己忘了,怎麼反而懷疑我?」司馬鋒芒朝她勾起手指。
一股麻癢,因雙眼看見他勾引的手勢而衍生在她皮骨之間,漸漸的蔓延。
「一定是不快樂的事,我才──忘了。」她跨出一步,眼睛盯住他微微彎曲的手指。
他在等著她──像是有十足的把握,她拒絕不了他。
「我覺得快樂。」司馬鋒芒的臉被一邊茂密的樹葉陰影所遮蔽。
風一吹,葉影便在他臉上形成斑駁的光影,如黑蝶的彩翼,色與影的分別迷幻難辨。
宋典雅頓住,視他如懸崖。她硬生生的,停在他伸手只差一點點的距離外。
「從來只會捉弄人的你,怎麼知道別人的痛苦?」她的臉沒有冰冷與怨恨,眼中不見仇視,人沉在惶惑中。一些可見端倪的蹊蹺隱約露出。
「只有痛苦?」司馬鋒芒追問。
「有別的嗎?」她擰深了她的眉。
「痛苦……」司馬鋒芒放手,放到太陽曬熱了的地面。
手,一下子給燙了。
從前,那個歡喜的呼喚著他的小女孩……他看了宋典雅一眼,那已不是她了。
「原來……全是兒時的回憶了。」他笑,葉影混亂了他的神色。她全忘了。「當時你是那麼可愛,我舉起雙手就能將你拋過雲霄。」她在他懷中咯咯的笑。
「我怎麼沒有忘掉?」而她,忘記了。「只有我,沒有忘掉……」
宋典雅別開臉,眼眶裡有著水光。她接著司馬鋒芒的話,勉強道:「說得這麼親切,怎麼不說說你如何捉弄我的?」
「我沒有傷害過你。」司馬鋒芒語調淡漠。
「你有!」她轉回臉,眼中有傷痛,話說得堅定。「你所做的一切,你心中有數。我已經瞭解你有多麼討厭我了!」
「你我不是一樣嗎?」
過路人,小心翼翼的分邊走,留著司馬鋒芒與宋典雅,停留在路的中央僵持不下。有人嘀咕著,有人回頭。他們是唯一一對,僵持著。
「是你先討厭我的,是你!」宋典雅難耐怒火,彷彿壓抑已久,迫不及待的脫口而出。
話,落了音,她的艷容有了一絲閃神,像後悔說出口的話。
司馬鋒芒驚蟄似的,醒了神。
「你想知道原因?」他緩慢的問,字字似吟詩。
宋典雅閉起唇,瞬間,唇似有意志,自動開啟──
「你肯說?」她音調輕顫的問道。
司馬鋒芒眼角飛揚,笑得和煦。
「從小到大,我就討厭你,不需要原因。」他優雅的立起身,錦繡衣衫有些髒亂,卻不影響他的迷人風采。「看見你,我就有氣。」
宋典雅垂首,人靜得死寂。半晌,她抬眼,詭異的光芒一閃而過。
「是,我知道。」她凝望著他,深刻的凝望著,如臨死訣別一般。「我一直都知道。」
語畢,她走向他,力道溫和的攙扶他。
司馬鋒芒驚訝的忘了步伐,任她牽引,往山道前進。
「你還想帶我登山?」
「當然。這一回,輪到我表現了。」明艷鮮妍的容顏不再只是怨恨與冷硬,她眼裡浮現一抹決心。「我說過多少遍了,我不會放過你。你當我只會說空話而已嗎?」
司馬鋒芒心中震盪。
他們之間,究竟──誰在捉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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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一分為三,外焰、內焰、焰心。宋典雅的眼底,也有三種焰火,外一層是怨;內一層是憂;而中心處,若有隱瞞的蹊蹺之光,是不隨便讓人懂的真實心意。
泰山巔峰,雲淡風輕。
司馬厭的商號旗幟,連接著長席茶宴,林立在望。
「歷兒?」司馬鋒芒入山頂,見到了他的二弟。他安排他入洞庭湖,他卻出現在泰山?
司馬歷風度翩翩的主持宴席。
山頂,聚集了司馬家族的眾多親友。
司馬鋒芒審視身旁冷靜的姑娘。她設了一盤局,推他入戰地,這過程隱密得他無從知覺。
「你也有意外的時候。」宋典雅冷漠的凝視著司馬鋒芒,他沒了笑的臉照樣和煦,但她確定自己成功的影響了他。
「你看我像是覺得意外嗎?」司馬鋒芒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