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典雅不由自主走出了人群,一步步走向他。
看見了嗎?
她凝望他,等他發現。
「鋒芒。」段總管率先發現宋典雅的身影,出聲提醒司馬鋒芒。
他仍挨著流民,一個一個追尋,專門找些面相兇惡的,查問他們是否有傷及無辜,無辜之中,有無一位冷若冰霜的姑娘。他沒聽見段總管的話,專注至極。
恍然間,一道身影從他眼角晃過,如一陣涼風。
司馬鋒芒覺得有些冰涼,頓了頓,轉眼一看,氣息隨之而斷。
宋典雅走到他身旁,面容靜謐而感傷,目不轉睛的看他。
「你不是說,絕不找我?」她平緩的問。她出了商號的門,躲開了攻擊,一直在附近幫助些帶著孩童出門的婦孺,照顧孩子們。
司馬鋒芒深長的喘了一口氣,卻沒人看得出他的放鬆。
「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他邁步走向她,平穩優雅的步履,沒人看得出那略微凌亂的痕跡。
宋典雅仰首,等他說出答案。
司馬鋒芒的腳步停在她的裙擺前,只餘細微的縫隙。「你那天在泰山打了我一耳光,代價很昂貴。」
「哦?」她冷淡的挑眉,看他有何新把戲。
「嗯。」司馬鋒芒和煦一笑,手指飛快的托起她的下頷,一切理智與顧忌拋之腦後,遵從心意的吻住她的唇。
她若是冰冷得不可融化,他就不斷的給她溫暖,一次一次,變本加厲!
一吻終結,他的唇稍微往上揚,她立即迸出一句責怪:「無賴──」雙手無措的垂在兩側,沒有攻擊之舉。
司馬鋒芒溫柔的笑。「你讓我更無賴一點,我不介意。」
說罷,他以從未有過的柔情,輕輕的覆住她的唇,不管身邊驚呼四起,一心執迷於雙唇的繾綣。
第六章
終於,整座城在潛伏的躁動中得到短暫的平靜。官府自顧不暇、疲於奔命。司馬商號接濟了大部分流民,將所有儲存的糧食與清水分送災民,平息了眾怒。
「我讓人去採買糧食,需三天方能抵達鄭州。」司馬鋒芒提過打點整齊的包袱交給宋典雅。「我必須解決前管事留下的爛攤子,你先回家去或到安全的地方。我已為你準備了充足的糧食飲水。」
宋典雅看也不看,想也不想直接道:「我在鄭州有事,短時間內不離開。」
「何事?」他盯著她,像是看透她皮骨下的心思。
「私事,不便與外人說。」她矜持的語調冷淡。
「我沒時間陪你。」司馬鋒芒設下一個圈套。
她果然如他所願,眉眼間露出淺淺的失望。等她察覺,猛地發現他的端詳,她才知自己中了招。
「我又不是為了你!」當下撇得一乾二淨。
司馬鋒芒單手撫住額,手指的陰影落在雙眼間,眸中含笑。
一道鬼魅的人影,無聲無息來到他們桌旁。
「你要的膳食。」段總管端來飯菜。
司馬鋒芒訝異挑眉。「怎麼是由你送飯?」
「人全忙著處理善後去了。」
司馬鋒芒取過單副碗筷,遞給坐在對面的宋典雅。「你先吃。」
「你呢?」她遲疑著。
「在我房裡。」司馬鋒芒敷衍道,轉而看向站在一旁的段總管問:「你怎麼還不走?」
「我等著看,飯菜是你吃還是她吃。」段總管陰冷道。
「自是給她。」多此一問!
「那我有責任勸你和她一起平分。你已將所有食物分出去了,連同我和你的糧水。只有為她留了一部分。我希望你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免得生病給我添麻煩。」
宋典雅聞言,驚訝的叫。「你騙我!」
他居然體貼她到這地步?
「沒你的事,走開!」司馬鋒芒不悅的推開段總管,內力一吐,使得段總管不得不順著他的力道退到百步之外。察覺宋典雅目不轉睛看著他,他不自在的東瞧西看,就是不敢望向她。
「你──關心我?」宋典雅冰冷的臉無意識的暖紅,溫柔如秋水。「為何不說實話?」
「別傻了,我的關心或許是另有目的。」司馬鋒芒看牆看窗,就是不看她。
「不,我知道你說謊!」她抑制不住,衝動洩露了她的奢望。「你在乎我!」
「你在胡說什麼!」司馬鋒芒急著離開,躁亂轉身,長髮劃開一道欲走還留的弧線。「你說這話不覺得丟臉嗎?」
宋典雅靜看他的背影,悠悠回想起小時候似曾相識的一幕。他的激烈反應是如此少見又如此熟悉。
「可是你吻了我,那代表什麼?」宋典雅顧不得矜持,心一亂,話就出了口。
司馬鋒芒僵硬了,雙唇無由發燙。
週遭氣流如遇阻滯,瞬間凝固。兩人皆紅了臉,偏過頭去不看對方。
那份回憶,還留在彼此舌尖。
「長公子,飯來了!」小廝捧著金雕銀琢的托盤進入廳堂。
場面異常的僵,兩股氣流各據一方,難以交融。
宋典雅別有心機的朝小廝嬌媚一笑,溫柔道:「這位小哥辛苦了。飯菜你帶回去吧。」
「啊,這是長公子特別為您準備的,宋姑娘。」小廝受寵若驚。「他特意交代大廚做您愛吃的菜,怎麼……」
「快滾!」司馬鋒芒生怕見不得光的心事被揭發,急躁的驅趕小廝。
「拿回去。」宋典雅將膳食推回小廝手裡,交代:「我不餓,別浪費了。」
小廝惶恐的看向司馬鋒芒。
司馬鋒芒瞪了宋典雅一眼,袍袖一揮,掩不住氣憤。「隨便你!」
宋典雅斂了笑容,示意手足無措的小廝離去,回頭笑問司馬鋒芒:「你知道我愛吃什麼菜?」
他氣她辜負他一片好意,閉唇不理睬她,走到古玉門檻前。想要走,無奈心留在身後的人兒身上。稍回眼,見她瞅住他看,滿心期盼著答案。
他服輸輕歎。「你小時侯寄住我家,你忘了?你的習慣嗜好,我早看進心裡,當然知道。」
他不習慣與她和平相處,卻移不開眼,手指蠢動。渴望逗她激怒她傷害她,影響她的喜怒哀樂。但心裡的患得患失讓他不敢靠近又不想遠離,自己彷彿被她控制了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