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宇淨猛地晃了下身子,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是不是她太想念他,所以誤認了那個聲音?
「宇淨,妳在房間裡嗎?」花拓又喊道。
這一次,她知道是他。
她走向房門,大眼直盯著門把,心中千頭萬緒、悲喜交加。
「我在。」她終於說道。
彷彿掛念了一輩子的嗓音透出,花拓整個人都活了過來,暖了起來。
黎宇淨對著造型精美的金屬製門把,將手放在其上,幾經遲疑後,她按下了鎖。
「我不想見你。」緊挨著門板,她盡可能使聲音聽來平靜。既然他無法愛她,見了面也只是徒增心傷。
門上了鎖的細微聲響,再加上那一句話,立刻將門外的男人送到北極。
「我是來接妳的!」花拓急切地說。
「我在這裡很好,不想離開。」她逼著自己又說:「你回去,不要再來了。」
「不可能,妳在這裡怎麼會好!妳爸爸不是真心對妳好,他是為了妳爺爺要留給妳的遺產,才把妳接回來的。」
她沉默地倚著門,神情有些麻木,有些空洞。「我知道。」
她並不笨,也沒有天真到相信父親突然想要彌補多年來對她的冷落,即使稍早沒在無意間聽見父親的話,她也早推敲出他的動機。
「妳知道?」花拓瞪著門板。「妳知道怎麼還跟他回來?」
「他想要錢,我會給他,只要能換來寧靜的日子。花拓……」她垂睫掩住情緒。「我已經厭倦被人當作不要的東西推過來、送過去了。」
「我要妳!」他大聲糾正她。「只要妳跟我回家,我會養妳一輩子!」
芳心陡地一蕩,她隨即又覺自己可笑。
「你是個善良的人,花拓,但是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一個哥哥來照顧我,我可以照顧自己。」
「我不是同情妳,也不是把妳當妹妹!」他一定是白癡才會先敲門,早知道就先衝進房裡,直接把她扛回家再說。
「妳先開門!我有話要當面跟妳說。」總不能叫他對著門板示愛吧!
而且,他需要看見她,需要碰觸她。
「沒什麼好說的。」她緩緩地坐到地上,雙臂緊抱著膝蓋,彷彿怕自己會忍不住打開房門,不顧一切地撲進他懷中。
她的話少,卻字字認真。那個小腦袋裡的固執,讓花拓急得快腦中風,又不敢冒著可能傷到她的風險,硬用身體把門撞開。
「我愛妳!妳聽見了嗎?是我遲鈍、我白癡,才會一直弄不清楚自己的感覺,還用一大堆驢到不行的理由來逃避。」事到如今,就算要他跪著親吻門板,他也會照辦。
「花拓,我們不適合對方,不管你心目中的理想女人是什麼樣子,我知道我沒辦法改變自己來迎合你的要求。」
花拓很想拿頭撞牆,的確是他活該。
「我不要妳改變,我就愛這樣的妳,妳懂嗎?我愛妳!我會在這裡等到妳願意見我為止。」
霧氣湧上眼眶,她知道心在動搖,可是她又好怕花拓最終還是會認為她不是他心中所要的女人,她好怕會再失去他一次……
花拓等了又等,門內遲遲沒有響應,他開始來回踱步,強迫自己沈住氣。這時,他看見了小沙龍裡的那架鋼琴,腦中靈機一動。漂亮的白色平台鋼琴八成是那對沒心肝的夫婦買來做擺飾的,不過正好派上用場。
「宇淨,妳不是喜歡聽我彈那首曲子嗎?我現在就彈給妳聽。」他大步走到樂器前坐下,打開琴蓋。
他試了試琴鍵,發現自己的猜測沒錯,顯然這屋裡沒人想到要給樂器調音,有幾個音已經走調,但現在也只能將就。
一串兩人都熟悉的音符在修長有力的十指間流洩而出,不知是心情所至,還是靈感突發,他竟張口唱了起來──
從相識的最初,
便對妳心生渴慕,
從此為妳牽腸掛肚……
是我的愚蠢,是我的盲目,
忽視唾手可得的美好與幸福。
不求妳的寬恕,
只求一個機會,
讓我給妳一生的呵護。
旋律飄入房間,晶瑩的淚水猶如斷線的珍珠滑落,她用手背抹去頰上的潮濕,卻只引來更多的淚滴。距上回哭泣,已經太久太久,她幾乎忘了那是什麼感覺。
花拓能讓她笑、讓她哭,又把她的心佔得一絲縫隙也不留,教她怎能不愛這樣的一個男人……
曲子不長,花拓得反覆彈奏,即興編出的歌詞也因此而前後有出入,但他不在乎,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彈著,一遍又一遍地唱著,彷彿要將一切的感情投注在音樂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一抹嬌小的身影悄然無聲地出現,猶如羞怯的小精靈,平時清澈的大眼因淚水的洗滌顯得更加明亮。黎宇淨走到花拓身後,三天來的思念頓時傾洩而出,她衝動地伸手環住他的頸項。
又彈又唱的花拓身子一僵,欣喜若狂地想立刻轉身將她擁入懷中。
「不要轉身。」她把臉埋在他的肩頭上,不願他看見她哭泣。「再彈一遍。」
她的要求就是聖旨,花拓壓下心中的渴望,雙手在鍵盤上又來回舞動了起來。
「為什麼不唱了?」悶在他肩上的問題傳來。
「我……我忘記歌詞了。」她的出現讓他太過興奮,一時之間完全想不起剛剛唱了些什麼。
「編新的。」她任性地說。也只有對他,她才會想要任性。
他莫可奈何,硬著頭皮又拉開了嗓子──
我有我的理想,
理想就是妳的模樣,
只有妳讓我心神蕩漾,
我的人和心,都在妳掌上,
啦啦啦,反正這輩子愛定妳了。
啦啦啦啦啦……
她搥了他一下。「這段好驢,你沒誠意。」
「不是啊!」他連忙辯解。「我發誓,我的誠意絕對很夠,也很認真在唱,只是作詞的天分不足,之前唱的那一段,不管歌詞是什麼,恐怕是我最好的作品了。」
肩上感到一陣濕意,花拓驚慌地瞪大眼睛。「宇淨,妳在哭嗎?」
她沒回答,他再也顧不得其它地轉身將她拉到身前,那張小臉證實了他的猜測。「妳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