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柳心眉是他爺爺的頂頭上司,而他身為一名小小的孫子,於公於私他都不該對她無禮。
「唉呀,煩死了。」清晨五點。他終於再也裝不下去,起床打開房門。
一陣明亮的光倏忽閃過眼簾,照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怎麼回事?」他用力眨了眨眼,待雙眼適應了這明亮的空間。「啊!」他的下巴殼狠狠砸到地面。
這是他那家小小的、有點髒、有點亂的修車廠嗎?
當然,他對於自己的修車技術是很有信心的,他也不是個懶惰到極點的男人,大概一個月一次,他會簡單收拾一下廠房。
所謂簡單收拾,就是把兩眼能夠看到的垃圾全掃進看不見的角落。
老古人不是常說,眼不見為淨嗎?所以視線中沒有垃圾,就表示這房子是乾淨的。
至於那些小小的灰塵、油污……拜託,這裡是修車廠耶!天底下有哪座修車廠是纖塵不染的?
不!現在他就看到了一間。
好乾淨,連牆角的鐵櫃都擦得閃閃發亮,都可以拿來當鏡子照了。
這……這裡還是他的修車廠嗎?他是不是一覺醒來,墮入異世界了?
「那個……」一個羞怯怯的聲音忽地出現,打擾了沈冬雷的驚訝。
他低頭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事實上,以他的身高來看,這世界沒有多少人是不嬌小的。他足足有一米九呢!
小小的柳心眉手裡拎了根竹椽,一夜的打掃讓她的衣服、臉上都佈滿了灰塵,猛一瞧運真像童話故事裡的灰姑娘。
她正抖呀抖地將竹條高舉到他面前。「雷哥哥,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你別趕我走,你打我好了,我不要回美國,嗚……」
他以為自己看到一隻不小心掉進水裡、嚇得渾身發抖的小貓咪。
瞧瞧她,多麼脆弱又可憐兮兮。
相較起來,他簡直像是個可惡的大魔頭,專以欺凌天真少女為職業。
只有天曉得,他這個大魔頭被那位純潔無害的小天使欺侮得有多慘。
先是逼婚,接下來強吻、偷窺……這整齣戲裡,他們之間的角色根本就顛倒了嘛!
換在其他故事裡,一定是美麗無助的小娘子被橫行街頭的大惡霸看上,死活要搶來當第N任小妾,然後這時就會有個英雄出現,解救小娘子於水火之中,最後英雄與美人攜手共游天下,成就一段美滿良緣。
但眼下這情況……可能有英雄出面解救他嗎?
就算有,沈冬雷也不敢領教。更可怕的是,他覺得別人一定會誤會他正是那可惡的大壞蛋,準備對嬌俏可人的柳大小姐大伸狼爪。
唉!他無辜、他可憐、他……他是世上最悲慘的人物了。
沾上柳心眉真是比沾上吸血蛭更可怕。
算了,他認了。無奈再望一眼窗明几淨的修車廠,這麼乾淨又整齊的地方……奇怪,他應該感動啊!難得有人肯幫他收拾房子。
但可惜啊!它實在是太乾淨了,乾淨到他心頭直發慌。
「雷哥哥……」柳心眉又淒淒涼涼地喊了聲。
他看看那根竹條、再瞧一眼她可憐兮兮的小臉,真要不得了手,除非他瘋了。
擺擺手,他無力地往房裡走,跟她第N度交鋒,敗得一塌糊塗。
「妳想怎樣就怎樣吧!」他服輸了,承認自己的婦人之仁越來越嚴重,尤其面對她的時候,根本是一絲脾氣都提不起來。完蛋了,他真的完蛋了。
「耶!」她歡呼一聲,終於可以不必被打包快遞回美國了。
不過……他對她的印象似乎越來越糟耶!
這可怎麼辦?她來是想拉近兩人的距離,可不是徹底斬斷這段感情。
看來她有必要改變方法,攻掠他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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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地,柳心眉居然在沈冬雷家住了快兩個月。
這期間,他不只一次對美國那邊發消息,請他們派人來將這尊鑲鑽貼金的大小姐給請回家去。
但美國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傳來,甚至他打電話回家,也一直找不到爺爺。
他父母並沒有在安心保全裡工作,他們一個是服裝設計師、一個是舞台設計師,一搭一唱長居法國巴黎,正極力發展自己的品牌,目前還算小有成就。
沈家真正在安心保全裡頭工作的只有老爺爺和四叔,老爺爺是柳家上一代主人的心腹,一直貼近權力中心。
而四叔生性外放,所以負責的是公關工作,成天到處轉,倒是跟本家那邊沒有太大的牽扯。
所以沈冬雷就算找到四叔也沒用,他不會有管道、方法和能力引渡柳心眉回美國。
至於沈冬雷本人,他一點都不想自投羅網回去跳進那婚姻的墳墓中,因此除非萬不得已,他不會主動回家。
幸好柳心眉也不用身份地位壓他,那就……暫時這麼過嘍!
柳心眉為了追求沈冬雷也算是心機用盡,不僅每天給他洗衣做飯、鋪床迭被,甚至連汽車的基本構造都學會了。
小丫頭性子固執極了,一旦認定一件事,怎麼都不回頭。
她本來是眾人捧在手心裡的大小姐,如今卻在他的車廠裡竄上蹦下,成天搞得一身黑抹抹。
實話說,沈冬雷雖有心氣走她,但瞧她那副狼狽樣,還真有幾分心疼,頻頻勸她別鬧彆扭了,回美國去自有數之不盡的富貴榮華讓她去享受。
但她不肯,反說:「不管是經營修車廠還是保全公司,不都是做生意?想賺錢就要有所覺悟,怕苦怕累是做不成買賣的。」她邊說,還不忘給上門的客人送上一杯涼水,一臉甜笑像蜂蜜,惹得客人直誇沈冬雷得了一個賢內叻。
沈冬雷是有苦自己知,背著客人低聲勸她。「雖然同樣是做生意,妳在美國好歹是一家保全公司的董事長,想做什麼一聲令下,自然有人幫妳做,何必自己動手那麼辛苦?」
「誰說董事長下命令就不辛苦了?是人就有夢想,但真實的世界是很殘忍的,當夢想與現實起了衝突時,要如何求取其中的平衡點,往往就是那些決策者該決定的事。我最討厭為了現實犧牲夢想,但我更不願單顧自己的夢想而讓公司蒙受巨大損失,因為這傷害的不只是公司的利益,更是多數員工的飯碗。要我說,去下那種命令,比讓我在這裡端茶倒水更辛苦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