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也是讓他一路遠從美國遁逃到台灣的罪魁禍首。
而今,她居然獨自出現在他面前。她是來興師問罪的?還是來狠狠揍他一頓以洩被棄置禮堂的怨氣?
無論如何,眼下更重要的是,那十八個平常就像牛皮膏藥一樣緊貼她身旁的長老呢?為什麼他們會放她單獨一人離開洪門保護圈?
他想起後巷裡那條長長的血痕,想起她執著地捉著皮包的模樣,想起她昏倒前那句「我的東西永遠都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他的心陳墜入冰窯一樣地冷。
「大小姐,」他感覺喉嚨發苦。「妳怎麼會一個人來台灣?長老們沒有派保鏢保護妳嗎?」
「我找自己的老公,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她粉嫩雙唇裡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釘進他的心坎裡。
事實也是,柳心眉這回的萬里尋夫,沒有依靠公司任何勢力,頂多就是跟某個比較要好的長老訴訴苦、發洩一下心情而已。
自從發現沈冬雷失蹤後,她沒有去想他是自己逃走、抑或被人擄走?
她只知道,她要找回自己的老公。
她連停下來哭泣、思考都沒有,就收拾了簡單的行囊,開始這段尋夫之旅。
她無從美國開始一個州、一個州地找,然後去加拿大、日本、韓國、香港……一路找到台灣。
是本能、也是一種直覺吧!她專找華人聚集的地方仔細搜尋。華人是一種喜歡群居的民族,不論移民到哪裡,時日一久,必定會有一座中國城出現。
當年,她的祖輩到舊金山淘金,就是在華人工人中成立洪門,慢慢地累積出一股勢力,最後成為雄霸美國的一支華人幫派。
所以身上流著華人血液的她,也喜歡往華人堆裡擠。
沈冬雷也是在這樣的環境裡被教養長大的,相信他同樣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了這樣的影響。
結果,她真的在台灣找到他了,費了整整三百九十八天的時間。
其實如果她利用公司的勢力、人脈來找沈冬雷,可能早在半年多前就可以找到他。
但她從沒有過那種想法,自己的老公自己找、自己要的男人自己追,她是個很執著,並且死腦筋的女人。
而這正是沈冬雷最害怕的事。「妳……妳一個人從美國找到這裡?」
她慎重一點頭,讓他有種既無力、又佩服的感覺。
「妳知不知道妳這樣做很危險?孤身一名女子,從美國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台灣,尤其……」他真想說,單憑她那種不會拐彎的性子,哪怕被人害死幾百次,他也不會意外。「算了。」她身份畢竟不同,他沒資格教訓她。「大小姐,是誰告訴妳我在台灣的?」
「沒有人告訴我,我一路從美國、加拿大,慢慢找過來的。」
天哪,來個人扶他一把吧!他要昏倒了。
「就妳一個人這樣大海撈針,毫無計劃地找我?」而她居然還找到了。沈冬雷不知該慶幸她的好運、還是他的厄運當頭。總之,他的心頭沉甸甸的,五味雜陳。
「我不知道你在哪裡,只好一個國家、一個國家地慢慢找。」她淡淡地說著。
他一陣心寒後,卻是一陣心憐。
她沒有哭訴、沒有抱怨,但他可以想像得到,這一路走來,她的痛苦與辛勞。
柳心眉是柳家唯一的孩子,柳父死後,她更是安心保全獨一無二的繼承人,從小被捧在手心裡長大。而這樣一個千金大小姐,卻甘願為了找他,吃足了苦頭,他的腦海又自動回轉到一星期前搶匪搶劫的那一幕,類似那樣的危機在這一年中她不知遇過幾次,她怎能堅持得住?
「為什麼?」他不懂,他們只是兩個從未相識的陌生人,他值得她如此費心追尋嗎?「憑妳柳家大小姐的身份,要找什麼樣的男人沒有,何必為我費如此大的心思?」
「你是我老公。夫妻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事,要什麼理由?」
「我們沒有結婚,在舉行儀式前我就走了。」
「但儀式還是照常舉行啦!雖然新郎跟新娘都沒有露面,可大爺爺他們還是幫我們辦理了結婚登記,現在我們已經是合法夫妻了。你沈冬雷就是我柳心眉的老公。」她說得斬釘截鐵。
沈冬雷狂暈。
第三章
「我不瞭解。」沈冬雷很認真地看著眼前嬌小的女子。
柳心眉臉上還留著日前受傷所殘存下來的蒼白神色,她不高,約只一百六十左右吧!身材圓潤,卻不見骨,一看就知是典型受盡呵護的千金小姐。
她眉目清秀、皮膚白皙,一年的奔波並沒有折損她太多的嬌貴之氣。
這樣的女子合該是讓人捧在手心裡,如珍似寶地供著才是。
她可以溫柔、可以刁蠻,但如此地執著,卻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尤其她那種頑抗的態度、固執又鑽牛角尖的行動力,那得耗費多大的氣力,她這樣一個千金大小姐如何受得了?
偏偏,她忍下來了。
而原因居然只有一個,她要找到他這個逃婚的老公——沈冬雷。
他自認沒有那麼好的條件,讓她為他付出那麼多。
他們不相識、沒有感情基礎,只憑著一張照片就訂下婚約;他不相信有哪個現代人會接受這樣的婚姻,但為何她就是死死認定了他是她的丈夫?
「憑柳小姐的相貌、家世,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為何非我不可?別告訴我妳對我的照片一見鍾情,我對自己的長相還是有幾分認識的。」
「但我就是對你一見鍾情啊!」柳心眉一直記得那回馬路飆車的事,連同上星期她被搶劫,沈冬雷已經連續救了她兩次。「也許你不記得了,但我們見過面的,一年多前,你在一場飆車事故中救過我。」
飆車?他腦海裡閃過一些東西,好半晌,他一拍大腿。「妳是那個差點被翻覆的汽車撞到的女孩?」
天哪!那麼久的事了,她居然還念念不忘。
而且他記得那夜根本沒和她說上什麼話,他一路忙著叫救護車,救那些無辜被波及到的觀眾,和那票年輕氣盛的飆車族,壓根兒沒多望她一眼,怎麼她就這樣記住了?